邱照唤了声厉溟,小声提醒,厉泽就在前方不远处。此时,厉泽刚和柳如叶谈完话出来,刚刚有多亲和,现在他脸上就有多嫌弃,要不是柳如叶有用,就以她那家生奴才的出身,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厉泽低头看着衣裳,厌恶地掸了几下,恨不得马上换下来,他本就人高马大的,快走起来,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样子。眼看就要撞上,厉溟道:“二哥。”前脚刚算计了厉溟未婚妻,后脚就遇到他,饶是厉泽,也控制不住有些慌乱,右眼皮还十分应景地狂跳,别开眼道:“五弟不是该去前线了吗?怎么还在京郊?”“有事。”厉溟心系柳如叶,不想与他多话。厉泽细细打量厉溟,又瞟了眼殿内的大师,见他们都神色正常,想来他的算计没被揭穿,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前方战事吃紧,父皇命五弟火速赶往,如今五弟置战事不顾,置前线百姓生命不顾,连圣旨都敢公然违抗……”“抗”字尾音略拖,意味深长。面对厉溟,厉泽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感情,鄙夷、嘲讽,现在更是溢满了嫉妒!这次领兵出征,虽说有性命之忧,但是前线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厉溟过去不过是挂名统帅罢了,战后必定载誉而归,名利双收。若不是早知道这是父皇允了他的,厉泽必定要争上一争。“此事我早已上报父皇。”厉溟知道他对自己有气,懒得惹麻烦,“上游连日大雨,洪水泛滥,冲垮了石桥,我们被困于临县。县令已带人连夜抢修,最早明天才可修好。我还要赶回去,先行一步。”如若不是这样,厉溟就算知道清泉寺的签子灵验,也不可能偷溜回来。为了求情,罔顾前线百万将士和百姓性命,是他的道德所不允许的,也是柳如叶鄙夷的。柳如叶那么善良,知道前线的情况,定然忧心忡忡。他得尽快赶到前线,结束战争,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么想着,厉溟脚下行动更快,绕开厉泽。“厉溟!”厉泽被他过于敷衍的态度气炸了,杀人诛心:“上了战场,别像在京中一样,留不住人,到时众叛亲离,闹了笑话不说,害得我军将士平白送命,你万死难辞其咎!”“不劳二哥操心!”厉溟知道他口中留不住的人是谁,心如刀绞。没见到想象中的悲伤,厉泽心有不甘:“柳……”突然钻出来一个毛头小子,直愣愣地朝他撞来,小子身上一股牛劲儿,厉泽靠着身旁小厮的搀扶,才勉强没有被撞倒,心底的火却怎么也压不住:“混账!来人,把他杖毙!”话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几个黑衣暗卫,毛头小子很快就被钳制住,手里的野果掉落一地。他完全动弹不得,感受到了暗卫身上阴森的杀气,被吓得双眼直翻,想要昏厥过去,但不敢,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嘴里嗷嗷乱叫,声音惨烈得如同杀猪一般。“住手。”厉溟抬手制止,“二哥,佛门圣地,不可染血。”厉泽勾起嘴角,眼里满是阴狠:“怎么?五弟还没有功成名就呢,就连我也管起来了么?”“不敢!”管皇子,这事少说也得是太子才能管,厉溟自然不会让人抓住话柄,“如今前有战事,后有水患,二哥在此开杀戒,当真不怕得罪神灵?”“你!”话一出口,厉泽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难受。这个时候,无人不信鬼神之说,若他敢在这里杀了这个臭小子,之后但凡有什么天灾人祸,厉溟稍加指引,言官们就能对他口诛笔伐。那小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早就引来了无数和尚和香客的围观,厉泽扫了眼周围,强忍怒气:“滚!”厉溟的话已在人群中传开,现在别说杀这臭小子,就是碰都碰不得。暗卫松开毛头小子的一瞬,他瘫软倒地,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此时,厉泽终于看清楚他的样子,有些眼熟,想了下,他就是在后山撞到柳如叶的男童,据暗卫说,他就是柳如叶的假亲戚,厉泽咬紧后槽牙,凶相毕露,他最好别坏事儿!厉溟让邱照去安抚他,自己则捡起地上的野果,用竹筒里的清水将它们挨个洗干净。“装模作样!”厉泽翻了个大白眼,领着暗卫浩浩荡荡地离开。走远了他对身边人使个眼色,一个暗卫偷偷回头,盯着李子谦,若是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地解决。柳如叶是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颗棋子,只有她给太子下毒,才能一石二鸟,既要了太子的命,也能彻底断了厉溟的生路。现在可不是她暴露的时候。洗完野果,厉溟接过自己的暗卫摘来的大叶子,把果子都包了起来:“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温和,让人觉得很安全、踏实,如梵音般能消除恐惧。李子谦缓缓回神,几次张嘴,都没说出声。厉泽将果子放进他手中,左手揉揉他的头:“快回去吧,家人该着急了。”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你要去哪儿?”李子谦清醒过来了,快速抓住他的衣袖,“你救了我,我要让我娘谢你!”他摘了些野果,想要拿去给李夫人尝尝,经过前殿,没想到会撞到那么个凶煞,差点没命,对这个救了他的人,自然想要重谢。“我要去前线。”厉溟见他很快就恢复过来,胆子够大,有意逗逗他。李子谦眼睛蹭得亮了起来,男孩子都有保家卫国的雄心,他也不例外,缠着厉溟讲前线的故事。厉溟无法,讲了个极简短的故事后,看出他不过是孩子心性,找了几点夸他,并说他勇敢,有大将风范,以后定能统领三军。李子谦听得晕乎乎的,乐得见牙不见眼,脑补了不少自己带兵打仗的英勇事迹,全然忘了刚才生死一瞬的恐惧,连厉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