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慌忙冲定国公行了个礼,这如今内殿的人除了芙蓉,于他来说都是主子,这几人聚在这里,又有个本该死去二十多年的人,想来有些话是不该他们这些奴才听的。
是以,他朝芙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走。
芙蓉担忧的看了眼张斯年,有些不想走,但这里到底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只好同福公公一起,两人慌忙低头退下了。
等内殿只剩下他们几人,顾琰才冲定国公行了个礼,礼物周全的道,“外祖父。”
定国公原先看到他,也是会做些表面功夫,与他好声好气说话的,如今许是见到了张斯年,看到了两张一模一样惹他生气的脸,这怒意值和厌恶值也是成倍的上涨,对顾琰也有了些许迁怒,他不阴不阳的暼了他眼,冷冷的嗯了声。
完全没给外孙一点点的疼爱和在意。
这态度,比之当初对还是康王的顾九琤,几乎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顾琰不以为意,他对这个半路来的外祖父并没有多少感情。他的态度,不会让他有丝毫难过。
但他没有错过定国公刚来时看向张斯年的那抹杀意,这抹杀念让他十分在意,让他竟然在这一刻觉得,当初二舅舅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小舅舅会变成这幅样子,恐怕就是定国公下的手。
想及此,他戒备的抬手,将张斯年往自己身后又拢了拢。
而张斯年显然也是本能的惧怕着定国公,一见他来,连话都不会说了,颤抖着身体缩在顾琰背后,瘦削的手指紧紧攥着顾琰的衣裳,连攥出了褶皱都毫不自知。
圣元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慢慢皱起了眉,“定国公,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当初张斯年过世,皇后出宫奔丧,他因为醉酒,误幸了皇后宫里的大宫女芙蕖,致使皇后与他离了心,是以他对张斯年没死的事十分在意。
定国公面向圣元帝时恭恭敬敬,装模作样的叹了声,“哎,家门不幸啊。”
“斯年是一直没死,但臣觉得……他还不如死了为好。”
他的话音才落,顾琰便感觉周身寒意从脚底蹿起,直冲天灵盖。
小舅舅可是他亲生的儿子!
感觉到身后的人剧烈的颤抖了下,顾琰脸上含了怒意,寒声道,“定国公,虎毒尚且不食子,您……”
连外祖父的尊称,都不叫了。
定国公并未看他一眼,双眼只直直看着圣元帝,撩袍跪下了,“臣犯欺君,求皇上降罪!但皇后不知就里,是张斯年在近日逃出府去,机缘巧合进得宫里,皇后才知他还活着,欺君之事,是臣一人所为,还请皇上降罪于臣!”
对他衷心耿耿的老丈人跪在他跟前请罪,圣元帝自然是不会怪罪定国公。
但想及当初张斯年似乎还和淑妃夜奔过,圣元帝的目光闪了闪,偏头看向躲在顾琰身后满脸惊恐的张斯年。
被淑妃戴了绿帽子是他过不去的耻辱,当初若不是张斯年突然身故,淑妃乖乖进宫为妃,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过去。
圣元帝垂眸看着跪在眼前的定国公,声音沉沉,“朕可以不追究定国公欺君之罪,但张斯年当年与淑妃夜奔,将朕的脸面踩在地下,这口气,朕却是如何都忍不得!”
顾琰万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他脸色变了数变,忍不住叫了出声,“父皇,当初的事必定是有误会,淑……淑妃她有情郎,她喜欢的并不是小舅舅……”
“闭嘴!”
圣元帝冷冷剜了他一眼,“长辈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来说道。”
定国公垂眸思索片刻,眼中藏着深深的厌恶,“在天下人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若皇上容不下他,便让他当个真真正正的死人,若皇上容的下他,便容臣带走他,将他永远拘在定国公府,直到他寿终正寝的那一日。”
他是铁了心要牺牲掉张斯年,也是真心提出这些建议。
“定国公你!”
顾琰脸色十分难看,愤怒的看向定国公。
双方正剑拔弩张之时,激动之下晕厥过去的皇后已是悠悠醒转,正巧将定国公的话听在耳中。
她湿润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和恨意,强撑着身体,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虚弱的喊道,“斯年当初,根本就没有和淑妃夜奔!”
皇后费力的想从床上下来,双腿却软绵无力,一个踉跄,整个人滚落下来。
顾琰和张斯年见了,慌忙冲上去将她扶了起来。
皇后死死攥着张斯年瘦削的手腕,眼泪珠子噗嗤嗤的一个劲掉,“当初是淑妃求斯年护送她出城,他们根本没有儿女私情,只有姐弟之情,是我,是我命人,将两人捉了回来。”
她湿漉漉的双目死死瞪着定国公,“那夜,是我将斯年关在定国公府,让父亲你看押,我亲自迎了淑妃进宫,可不久之后,父亲你告诉我斯年暴毙身亡,你为什么要骗皇上,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斯年!”
她一声声的痛斥,让定国公的脸色十分难看,也让圣元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