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该送麻布的日子,陈竹提上些点心去找赵娘子,赵娘子家有一位姓曹的掌柜已等了她一日。陈竹吃惊地问:“曹掌柜找我何事?”
赵娘子笑着说:“知道你要买麻布,刚好他手里有一批货,想问问你。”
曹掌柜说:“这货也是我刚买的,不过家中出了点事急需要用钱,才找陈娘子看看,能不能一次性接下我手里的货。”
“不知道你有多少?品质如何?”
“和赵娘子这里的并无差别,一共有一千匹。”
“量太大了,我要不了这么多。”陈竹说。
“陈娘子若是全要,我亏点本,本色与染布一律每匹五十五。”曹掌柜诚心诚意地说。
陈竹心中一动,这价钱确实低,她拉过赵娘子到一旁耳语,“赵娘子,这人可靠吗?”
赵娘子说:“我这里,还有我认识的几家麻布一直都是他收,布应该是没问题,但我也不知他这次为何要折价出手。”
“我若是要了,可要麻烦你帮我验下货。”陈竹担心货有问题,但是又不愿放弃这笔生意。
赵娘子拍着她的手说:“这个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吃这个亏。”
陈竹谨慎惯了,心中虽然想买,但还是说:“曹掌柜,能否容我一日,数量对于我来说太多,我还需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曹掌柜为难地说:“我是真的着急用钱,我的货肯定是没有问题。”
赵娘子在一旁打圆场,“曹掌柜,你急也不这一时半会。”
看着曹掌柜焦虑的样子,陈竹说:“那我现在就回去,下午来给你准信可好?”
曹掌柜点头答应。
陈竹回家与高子青商量,二人反复推敲,既觉得机不可失,又怕是陷阱难料。到最后陈竹下了决心,“赌一把吧,咱们每三月给铺子供货一百八十匹,零散也能卖二三十匹,最多就是压一段时间,一年多也就全部出完了。”
高子青还是犹豫,“要不然咱们进一半吧,若是没有问题,咱们也就是少赚点;若是有问题,好歹咱们手里还有一半本钱。”
“只要一半,五十五的价钱怕是不成。况且我实在想不出这事会有哪里不对。”
“你说的也是,不过一定要验好货。”高子青同意道。
“嗯。”
带上全部积蓄来到赵娘子处,赵娘子和他们一起抽检了约两百匹布,麻布确实没有问题。陈竹压下心中的不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陈竹不放心把布放在外面,她在家中多余出的一间厢房里,用木板搭了台面,将布匹全部摞在上面,堆了半屋。
陈竹对吴妈说,让陶大叔帮着赶马车送货,吴妈激动地连连说好。从买下麻布后陈竹心中就一阵阵不安,但她又想不出会有什么问题,高子青笑她说:“你呀,做都做了还这么瞻前顾后。”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咱们买都买了,再担心有什么用处。不若就放下心来,按咱们计划去做,等到真出了问题,再想办法就是。”
陈竹拍拍自己的脸说:“你说得对,我现在担心也是自寻苦恼。”
装上两百匹布,陶大叔赶车,一行三人出发送货。次日赶到第一家铺子送货的时候,掌柜面露为难,“原本咱们是说好的我不该反悔,可是今年棉布跌价了,我再按原来的价钱进麻布要亏本的。”
陈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原来如此啊!高子青也愣在一旁不说话,陈竹强自镇定,“那如今普通棉布是多少钱一匹?”
“粗布一百七,零卖五一尺。”
“麻布掌柜想多少钱要?”
“麻布虽然价低些,但买麻布的人少了。若是七十一匹,染色的七十五我还能少进点。”
陈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手里的麻布赚不了钱,好歹也不会压在自己手里,于是点头同意。
出了客栈,高子青苦笑说:“没有想到啊。”
陈竹自责地说:“怪我。过年时在你二哥家就听他说过,朝廷在推广棉花种植。我一点都没有在意,光想着种粮少了,火米好卖了。”
“这如何能怪你?咱们都是一起听到的,买麻布也是一起决定的,要怪也是怪我们两个。”
“可是麻布生意是我要做的。”
“那卖麻布赚的钱我是不是就不该花?咱们是夫妻,哪能像你这样分得一清二楚。”高子青有些生气。
陈竹看着高子青,“我不是和你分清,但这事情确实是我的错,你提醒过我只买一半的。”
高子青认真地看着陈竹说:“那不是提醒,就是随口一说。就算是提醒,但是最后做出决定的都是我们两个。再退一步讲,即使是你一个人做主的,但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官人,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夫妻。”
陈竹见惯了幼时遇到家中生意冷清时,父亲对母亲的冷嘲热讽,而母亲一边担着家庭的压力,一边还要承受父亲的打击。她知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后,内疚不已。高子青主动站出来与她共同承担失败,陈竹无比感动,喃喃地说:“我们是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夫妻。”
“是,从我们成亲那日起,我们就不再是独自一人。好的,坏的,我们都一起面对就是。”
陈竹慌乱的心变得踏实,坚定地点头说:“嗯,我们一起面对。”
沿路的情况皆是如此,零卖降到了五钱两尺,还是比以前卖得少了。家里稍微有点钱的,都愿意买棉布来做衣服,毕竟棉布穿在身上比麻布柔软舒服。如今棉布价钱和原来的麻布一样,当然更愿意做上一两身棉布衣服穿。
泸州人多店多,以八十钱一匹将剩下的麻布卖完,去掉一路的开销,只赚了三贯钱。
回成都时,也是高子青需要运粮去长谷县的时日。刘掌柜出两贯雇了他们的车,将他们的马车也装满米粮。陈竹心中哀叹一句:一路辛苦卖布还不如把马车租出去拉货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