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这帮人跟着你那么多年,对你那么信任,你却辜负了他们,一个弄不好,他们全都会命丧化工厂。”
“林默是第一个到那儿的人,他可是林清海的儿子,是你战友的儿子。”
不知道是听到林默的名字,还是听到林清海的名字,李仕明终于抬头,看向韩国栋,他的眼里一片死灰,呢喃道:“林清海,是我害了林清海……”
十七年前。
林清海是泰州市公安局缉毒支队长。
6月10日他就收到了毒贩即将进行毒品交易的线报,于是就和缉毒支队的队员商议提前部署,确保在交易那日将毒品和毒贩一举拿下。
在开会时,手底下有个叫赵小龙的朝林清海凑过脑袋,说道:“林队,这次就换我们先上吧,每次都你带明哥冲在前面,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锻炼出来啊?大伙说是吧!”
“对啊!”
“林队,给个机会呗,这次都是小场面,不是说数量不大嘛,翻不了天的。”
林清海扫了他们一眼,尤其是实习警那眼睛都亮着光。
他沉吟半晌,说道:“别给我没头没脑地往上冲,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人从手里溜走没关系,我在后头给你们截人兜底。”
赵小龙眼眸一亮,眉头一挑,一脸喜滋滋,“明白!”
那时房地产刚刚在泰州市兴盛,地产商开发商多如牛毛,质量也良莠不齐,烂尾楼到处都是。线报中的交易地点就是一处烂尾楼。
计划原本天衣无缝。
交易数量在市局出的诸多任务中算起来的确是量不大,100克的海洛因。
可林清海当时没有细想,这个情报给得太细也给得太提前。
毒品数量、交易地点是哪栋楼都一清二楚。
除了不知道交易双方是谁之外,他提前一天轻易地掌握了两个关键信息。
交易的那天,也就是6月12号,便衣警察在烂尾楼布控,林清海让李仕明到对面楼去随时观察交易楼内的情况,方便给出信号行动。
商贞菊则跟在林清海身侧。
望远镜拿在手里,朝对面望去,楼内情况一清二楚,没一会儿,楼下来了两个人,像是工人打扮,手里提着一个陈旧的牛仔布包,抽着烟时不时地交谈着上了楼。
过了约莫七八分钟,楼下又来了两个人,领头的穿着西装,腋下夹着个公包,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女人,很职业性的打扮,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这两人打眼一看,像是烂尾楼的地产商带秘助手来视察一样。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楼房上了楼。
姿态神情倒是十分悠然放松,台阶上得那是不紧不慢,还真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只不过看得太频繁刻意,不是看楼房结构和质量,倒像是看角角落落有没有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然后隐在周围的缉毒警们收到了在对面楼观察的李仕明的信号,交易地点在2楼。
毒贩手里武器有匕首。
牛仔旧布包里是衣服,可掏出来后衣服里包裹着两包白粉。
收到信号的缉毒警们立即行动。
几人从楼梯靠近,另外两人用绳钩甩上二楼,从另一边爬了上去。
其余人留守一楼。
正当毒贩验货数钱要完成交易,从楼梯上上来爬绳索上来的警察把他们围住,举枪喊道:“警察!抱头趴下。”
话音未落,还没动手,楼忽然塌了。
没有枪战,没有打斗,也没有追逐,所有的一切在楼天崩地裂塌下来的瞬间戛然而止。
轰然倒塌,尘土飞扬,25层高的楼房顷刻之间倾倒下来。
守在楼下的林清海瞳孔瞬间放大,怔愣中只来得及冲离得更近的商贞菊大喊:“危险,跑!”
那栋楼就在李仕明眼前,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猛然坍塌。
望远镜中的同伴前几秒还歪歪扭扭站不稳,有的人完全没来得及反应,有的人大喊着往外跑,声音刚出来,就被吞噬淹没,砸下来的天花板、倒塌的墙体压住了他们的身体。
李仕明怔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拔腿就往楼下跑。
他和林清海擦肩而过。
林清海大喊:“打电话救人!”
李仕明猛地扭头,只看见林清海灰头土脸朝一个人追去。
楼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坍塌,无缘无故地坍塌也不可能瞬息之间塌这么快。
是有人爆破了这栋烂尾楼。
刚才有爆破声!
但那时的李仕明来不及多想,看着腿被压伤的商贞菊趴在一片废墟中一边扒拉石块一边哭喊着同伴的名字,他瞬间傻眼了。
几秒后,他回神拿着手机拨打电话,手指抑制不住地发抖。
而奔跑追逐嫌疑人的林清海在跑出烂尾楼区时,看见路边刚好停下的出租车急奔上前,一把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急声道:“师傅,追前面那辆摩托车!”
然后,他再也没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