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以往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人,总是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可直到面对分别,他才知道,有的人不可能永远陪在身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和想做的事。
他看着方槿言,脸上不舍的神情很明显,可吞吐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也保重,你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方槿言浅笑道:“当然会,只要你们还需要十九的时候,十九不管身在何处,都会赶回来。”
魏如风如今已是武状元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少年,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也不得不装作潇洒说再见。
方槿言在走出景园的那一刻,眼眶已经变红,这几日来她想了很多。
他的身体大好,马上就要上任,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该走了,该去完成自己还未完成的事了。
方槿言走后,魏如风坐在椅子上很久没有说话,再次开口说的却是,“你为何不让她留下来?谁说她留下是多余的?”
楚连锦过了几息后才看着门外,“她有自己想坚持的东西,我们不能一直自私的留她在身边,从她来了以后,我们都太依赖她了。
难道要让她留在这里直到年龄大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就将她随便嫁出去吗?”
魏如风眼神变得迷茫起来,是啊,如果槿言一直留在侯府,年龄大了不可能不嫁人,否则还不知道会招来多少闲言碎语,除非......
除非十九如十二他们一样活在暗处,重新变回暗影。
可无论是义父还是小锦,都没有一人提过,因为让见过光明的人再回到黑暗中,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更何况,十九对于他们任何一个人而言,她和其他暗影都是不一样的。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魏如风不由看向沉默的楚连锦,试探的问道:“年龄大了若非要嫁人,那如果嫁给她喜欢的人呢?如此,就不会委屈她了。”
楚连锦微楞,他侧脸看向魏如风,眼神中有种沉淀的黑,“她喜欢的人?”
魏如风看着楚连锦,点了点头,只听楚连锦声音带着缥缈,“她喜欢的人如果不喜欢她,同样不会幸福。”
魏如风又问道:“那如果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呢?又如何?”
楚连锦定定的看着魏如风,“你怎知她会喜欢谁,又怎知她喜欢的人刚好喜欢她?”
魏如风认真的看着楚连锦漆黑的眸子,从那里面看到的,竟是毫无波澜。
他突然叹息,他以往的感觉都是错的吗?他以为,小锦对十九是不一样的。
于是玩笑道:“不过是种期望罢了,若是十九他日遇到喜欢的人,而正好那人也喜欢她,估计你也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属下拱手让人,毕竟一旦嫁人,心思就不会完全在你这个少主身上了。”
楚连锦低头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她现在年岁小,谈及婚嫁还为时尚早,而且,你见过几个暗卫嫁人的?”
魏如风习惯的摸了摸耳垂,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十九怎么说也和其他暗卫不同,再则,鬼使是暗卫头领,他就娶过妻,十九为何不能成为那个例外?”
楚连锦抬眼看着魏如风眼底微闪的情绪,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酸涩,他缓缓握拳,“掌管暗卫的,是父亲,她的事情,我并非完全能做主,若那人真有那心思,便自去向父亲求娶吧!”
楚连锦滚动轮椅,慢慢朝卧房驶去,行到中途,他突然说道:“她原该是展翅翱翔的飞鹰,是这侯府和我们,将她困在此处,所以,如果给不了她唯一,就不要轻易将她束缚。”
魏如风诧异的抬起身子看向少年离开的背影,不由抓了抓脑勺,他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轻嗤一声,这家伙说话越来越深奥了,然后毫无形象的完全躺在藤椅上。
方槿言回到翡翠阁后,就安排好了海棠和夏蝉的去处,更是拜托了翠竹姑姑,如果有机会,就帮忙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
这两年多下来,她和翠竹姑姑也培养了很深的感情,她既然拜托了,相信翠竹姑姑定会上心。
如今楚连锦的命运已经改了,说不定翠竹姑姑也不会再遭遇前世同样的命运。
但万事无绝对,而按照今生的发展趋势,也至少是好几年以后,如果这次离开,她还能活着,那时她必然已经回来。
她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然后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记下,一些重要的人着重划了出来,信封的外面写明“十二师兄亲启”。
接着,她又连夜给赵天敏和齐雪吟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告知她们自己回了晋州老家,如果将来有机会,定会回来看她们云云......
夜上三更,方槿言才放下手中的事,她看着这屋里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心中有太多的不舍。
可是,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有些事也该到解决的时候了。
她换上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馨园。
今夜,楚云薄又是一身醉意的晚归,他刚和薛兰日常争执了一番,正歪歪扭扭的走向房。
晃眼间,似乎看见一个影子跃进馨园,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精光,脚下刚想移动,顿时又停住。
他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嘴里哼着一首从烟花之地学来的小调,继续摇摇晃晃的朝房走去,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十九隐在暗处,回身看向那虚晃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叹,世人只见到王宫侯府的华美,知道他们有滔天的权利,却不知他们身处在怎样的险境中,每日又是如何揣着清醒装糊涂,身不由己。
她转过身,心中顿时冷下来。
屋中,薛兰正在为楚云薄和她吵架而生气,顺手砸了一个青花瓷杯,丫鬟正在小心翼翼的打扫狼藉的地面,她则侧躺着身子,恼怒的用手撑着头。
丫鬟打扫干净房间后,便被她挥退下去。
她狠狠一拍藤椅:
“究竟要如何才能让那贱子再无一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