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临洛水而立的时候,好像回到了一年前。醉露院
一年前的他才从草原回转,面对着难以揣摩的命运,那是杨广的一纸宣召将他带到东都。
如今亦是如此。
命运总是有惊人的重复,可又多少有些不同。
一年前的那个萧布衣,不过是草民,无足轻重,随便京都的一个官员都在他的头上,可现在的萧布衣,掌握卫府兵权,掌管天下马匹,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有资格和他对抗。
一年前的那个萧布衣,宇化及不把他看在眼中,天下盗贼也是从未闻过,可如今的萧布衣,已经不把宇化及看在眼中,北到历山飞,中到瓦岗,南到杜伏威,李子通,张金称等人,都是栗栗危惧,大隋的一个张须陀已经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又出来了个萧布衣!
不同的不止是身份,还有大隋的命运。
萧布衣记得一年前,四海使臣朝拜之人难以尽数,可是到如今,新年将至,不但杨广没有了兴致,国外使臣对大隋似乎也没有了兴趣和敬畏,来的外使寥寥无几。
一部分原因就是大隋连年征战,民生疲惫,当然更大的原因也是中原盗贼横行,道路堵塞,就算想来的也是颇为困难。
萧布衣从马邑到东都的一路,现比起去年而言,更多了不太平。好在他手下卫府精兵三千,装甲精良,一路南下浩浩荡荡。寻常的盗匪见到,只以为是征讨大使剿匪,早就望风而逃,路途倒也顺利。可大隋每年各郡的朝集史就没有他这么幸运,到现在为止,不来京都述职的诸郡太守足有二十多人。
萧布衣回顾这一年多的反差之大,轻皱眉头,到了东都后。他还来不及和萧大鹏重温父子之情,杨广已经召他入宫。
萧布衣在马邑的时候已经知道形势,这次来东都就是接招。看能否再争取最大的权益。
裴茗翠对宇述的出招可能会筋疲力尽,因为她的根基在杨广,一生都为杨广谋划,可他萧布衣则不然,他现在已经不需畏惧宇述,因为现在形式已是大为不同。
如今地右骁卫大将军也是不同以前,李浑在时,新门旧阀,王权地方势力斗的不亦乐乎。虽然以旧阀失败为告终,可不能否认的是,自从杨谅。杨玄感轮番起事以来,到李浑地博弈失败。杨广的王权威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弟弟反叛,征讨高丽失败,昔日重臣谋反。雁门几近被俘。儿子心怀异心。杨广即位时苦心积累的威望权威如今近乎殆尽。萧布衣回忆起雁门时杨广的竭斯底里和抱儿泪下,只是在想。现在的杨广回忆起当初一幕,做何感想?
越来越多的人都已经不将杨广放在眼中,有实力的都开始为自己的退路着想。
如今边陲突厥,辽东虎视眈眈,中原百姓起义此起彼伏,旧阀新门各路招兵买马,杨广对大隋已经失去了掌控之力,他就算宠信陈宣华,也不会轻易地逼反一直没有反意的萧布衣,杨广能用的人已经不多。
萧布衣知道,目前他看似被动,可经过一年多地积累,如今主动权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他还在当着隋官,并非对杨广效忠,而是因为大隋毕竟家大业大,他这个将军从这个官职上得到地好处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萧布衣入了紫微城后,一直在崇德殿等候。
他才到东都,圣旨接踵而至,这说明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宇述等人地监控之下,萧布衣想到这里地时候,只是想笑。
可等了近两个时辰,杨广还没露面地时候,萧布衣虽无不耐,却有些纳闷。
殿外脚步声响,一人走进来,微笑道:“萧将军,许久不见。”
萧布衣也是微笑相迎,“黄大哥,圣上何时能到?”
来的不是杨广,而是通事舍人黄仆江。黄仆江听到萧布衣地称呼,连忙摆手道:“萧将军莫要如此称呼,当初是我不懂礼数,今日再称呼我大哥,实在是折杀于我。醉露院”
萧布衣含笑道:“我无论是大将军还是小将军,对于黄大哥当初的盛情还是铭记在心。”
黄仆江脸上露出怪异,压低了声音道:“萧兄弟为人恭谦,实乃少见之事,若是旁人,早对我是不屑一顾,若是有朝一日……”
他欲言又止,咳嗽声道:“萧将军,让你久等了,圣上今日不适,不想见你。”
本以为萧布衣会询问不满,没有想到他只是哦了声,“那我可以走了吗?”
黄仆江对萧布衣有些佩服,心道人家别看年轻,单论这份沉稳已经迥然不同。宇述虽然不差,可毕竟七老八十的人,能活几年?要说抱大腿的话,还是这位兄弟稳妥。
陪萧布衣走出了崇德殿,黄仆江见到四下无人注意,又压低了声音,“萧兄弟,其实这次圣上是想见你,不过让陈娘娘耽搁了。”
布衣皱眉,“想必陈娘娘也有要紧的事情。”
黄仆江嗤之以鼻,“萧兄弟,你就是为人太过老实,这个陈娘娘也不简单。本来这种事情轮不到我来说话,可我知道萧兄弟绝非乱嚼舌根之人,这才推心置腹。”
萧布衣感激道:“我就知道黄大哥对我不薄。”
黄仆江被黄大哥三个字叫的飘飘然,轻叹一口气道:“其实我知道圣上对萧老弟很是不错,不然也不会让你回京。只是圣上这些天变化很大,见大臣的时候少,整日只和陈娘娘饮酒作乐,吟诗赏梅。听说圣上要见你,陈娘娘却拉着圣上去赏梅,一赏就是几个时辰,圣上有些疲倦,陈娘娘就和他一起安歇,所以见你的事情也就耽搁了。”
萧布衣心中了然,感谢道:“好在黄大哥说及,不然我多半蒙在鼓里。”
随手又塞给了黄仆江一锭银,“天寒地冻,黄大哥也买点酒喝。”
黄仆江不动声色接过银子。四下望了眼,低声道:“兄弟,这个我就不见外了。对了。你可知道,陈娘娘是宇将军送给圣上?”见到萧布衣点头,黄仆江谨慎道:“听说兄弟和宇将军颇有矛盾,如今兄弟在宫中要小心,无关的事情不必做,以免被人陷害。做大哥的我只能言尽于此,还请兄弟自己斟酌。”
萧布衣觉得黄舍人对他能说到这种份上,也算是推心置腹,陈宣华和宇述不出意料的开始对他试探。先是阻挠,然后是说小话,吹枕头风。最后是引杨广的怀疑,
个搞个桃色花边来陷害他。这些都在萧布衣的盘算
千古以来,害人的方法数不胜数,可也多可用三十六计归纳。萧布衣想到这里只是冷笑。很多方法可以简单。但会更有效。就像当初宇化及用的无中生有,如果张翠华换成陈宣华。裴茗翠来了也不见得能救他。
好在他现在早非当年,对此并不畏惧。
“布衣,等等。”
不等萧布衣出了紫微城,身后有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