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秋柔推开厨房的门，打着哈欠走进去。 角落里，一根麻绳捆着一团黑布包，里头有什么东西，听到动静扭了几下。 秋柔扯开黑布，露出一张少年人的脸，额头有好大一块伤。 “我睡醒了，怎么样，想通了没有，还是什么都不说？” 少年人眼下隐隐发青，一脸桀骜，扭头不答。 “到底为什么半夜跑到我家厨房来？还要扮鬼吓唬人？”秋柔问着，倒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喝完了，又倒一碗递过去。“喝水吗？” “有本事你松开我。”少年人怒气冲冲的。 “我就不松。”秋柔晃晃头，把碗搁在灶台上，“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考虑是不是放了你。” 少年人“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显然是打算顽抗到底。 “好罢。”秋柔无奈道，“那等你想说了再说罢。不过呢。。。” 她故作忧虑，“我这几天要出趟远门，大概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关在这里，没吃没喝，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我回来。” “你放心，要是等我回来，你已经没气了，我会把你埋到乱坟堆那里去的。” “啧。”秋柔愁眉，“不对，十天半月的没吃没喝，肯定活不成了罢。到时可别臭在这里，多恶心啊。” “这样罢。”秋柔展颜，“既然到时候也要把你埋了，不如现在就去埋，省得引来老鼠野猫什么的，啃你的眼睛，吃你的鼻子，弄脏了我的厨房。” 秋柔说干就干，拿起了铁锹，直接就往后院走。 少年人急吼一声，“回来！” “怎么啦？”秋柔把头探进厨房，“对坟头有要求？背山面水？你说说看，我尽量满足。”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那可太行了。”秋柔倒退回来，放下铁锹，蹲到少年面前。“说罢，先做个自我介绍？” 少年气鼓着脸，不甘心道，“我叫十一，今年十一。” “噗。”秋柔笑出声，“那你明年是不是就叫十二啦？” “不是！”少年厉声道，“我就叫十一，明年还叫十一！” “哦，那你为什么来我家扮鬼？” “什么你家。”十一瞪着眼睛，“这分明是我家。” “胡说八道，这是我一块玉佩买下来的，怎么就是你的了。” “一块玉佩？”十一嫌弃地看着秋柔，“你是不是傻，这破院子哪里值一块玉佩。况且这房子根本就是无主的，谁卖你，都是在骗你的钱。” “哦。”秋柔了然，“原来是无主的房子，那现在我住着，就是我的呗。” “是我的，是我先住的！”十一大声道。 秋柔若有所思，施施然站起身，点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这座院子，素来有鬼屋的传闻。而你，就是那个鬼，对罢。所以我刚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生活用品都很齐全。 甚至茶壶里还有水，全是因为你偷偷摸摸地住在这里。当然，前院的菜也是你种的。 我记得那天晚上，瞎子发疯，朝窗户扔枕头，砸中了你的脑门，啧啧，看起来伤得挺重，怕是要留疤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十一先是愤怒，转而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既然你都猜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小年纪，别学那瞎子，整日里喊打喊杀的。”秋柔解开了十一的麻绳，“既然是你先住的，那将来这屋子，我们就一起住呗。” 十一瞳孔一震，抬头直直地看着秋柔。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是你先住在这屋子里的，为何你要扮鬼躲起来呢。” “能好好做人，谁想做鬼。”十一委屈地撅着嘴，“好几年前，我发现了这座院子。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鬼屋的传言，而这里，也还是一座荒院。” 十一松开黑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起来，“我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把这房子整理干净，又在前院耕了地。就因为这样，一些外乡人去往云州城的路上，都会住在这里歇脚。” “然后呢。”秋柔把水碗递过去。 十一喝完了，接着说，“可能因为我年纪小，又是一个女孩子。” “你是女孩？”秋柔打断道，讶异地翻转十一的脑袋，左看右看。 十一推开她，愠怒道，“够了啊，我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行，你接着说。”秋柔仍旧不敢相信，眼神上下打量着对方，想
要寻找出一些女孩的特征。 “那些大人都不把我当回事，有的甚至！”十一突然愤怒，很快又平息下来，“总之，只要我还没长大，我就不可能守住这间屋子。” “所以，院子空着的时候，你偷偷住着。而有人闯入，你就装鬼，想把住的人吓走。” 十一点头。 “可我听说，住过这间屋子的人都死在了这里，也是你弄的？” “那可不怪我。”十一朝野坟堆的方向望过去，“他们都是自己死的，有中毒的，有淹死的，反而都是我给他们收的尸。” “那你人还怪好嘞。”秋柔揶揄道，“你这几天，是不是也在等着我死呢。” 十一朝她翻了记白眼，“你要是意外死了，我也会替你收尸的，你对坟头有什么要求，现在就能告诉我，背山面水？” 讲到这里，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正当她们笑得开怀之际，隔壁屋传出了可怕的叫声。 “啊——” 房间里，男人抱着脑袋，在床上痛苦地打滚。 忽而又猛然坐起身，不论摸到什么都往头上砸，鬓角已经破皮见血。 “他怎么又发疯啊。”十一吓坏了，躲在秋柔背后，一步不敢靠近。 秋柔捡起断桌腿，犹豫着要不要再把他打晕一次，见他不要命的打自己，反倒下不去手了。 扔掉桌腿，秋柔鼓足勇气，冲到男人身边，将他的脑袋抱到了怀里。 上回顾临曲抱她的时候，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温暖，柔软，让人安心，且沉浸其中。 所以这次，她也想给他这种感受，让他平静下来。 本以为要折腾一阵，却不想在秋柔抱住他的一刹那，男人就像被抽了魂似的，整个人瘫软在她怀里。 “这就好了？”十一惊呆了，走近几步，仔细观察了男人的脸。 男人终日闭着眼睛，十一也吃不准，他是昏过去了，还是真平复了。 秋柔是有感觉的，男人起伏的胸膛，粗重的呼吸，都说明了，他清醒着。 过了好一会儿，秋柔才慢慢将人放躺，又替他盖好被子，拉着十一出了门。 两人又回到厨房，关上门方便说话。 “秋柔姐，我观察你们好几天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可他不是，别看他瞎了眼睛，断了腿，我总觉得他有问题，你还是多留点心，防备着些。” 秋柔摸摸十一稻草似的头发，“或许他是生病了才会这样。” “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十一招招手，示意秋柔把头凑过来。 “这么严肃呢？”秋柔靠过去。 十一轻声道，“你白天出去，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出门了。” “他？出门？”秋柔不敢信。 “是啊，我也纳闷呢，他就闭着眼睛，拄个棍，像开了天眼一样，走路一点不耽误。总之，他真的很有古怪。” “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动作很快，往玉瑶山方向去的。” “谢谢十一，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秋柔咬唇，露出羞态，“只是，我想你也应该看到了，我和他，已经那个了，说不定还有了孩子，我总不能抛下他不管的。” “啊？”十一惊呼，立时被秋柔捂住了嘴。 “你别这么大声，哎哟，我都不好意思了。”秋柔转过身去，背对十一。 十一不依不饶，拉扯着秋柔要问个明白，她百思不得其解，“你们怎么那个了？我没看到啊。” 秋柔的脸一下红透了，“这要我怎么说啊，就那天晚上，我们摔到床下，然后。” 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往唇上一点，“就那个了。” “你说亲嘴啊。”十一直截了当道。 “你这小孩。”秋柔豁出去一般，点了点头。 十一已经明白了，她像看傻子那般看着秋柔，无所谓道，“我还当什么，放心罢，不会有孩子。” “你怎么知道不会。”秋柔纳闷道，“你个小孩懂什么。” 十一冷笑一声，套着秋柔的耳朵，说了几句。 这下，秋柔的脸是真能滴出血来。“我，我也是看画本上写的，都是男女主人公亲了，过不了多久，就有了孩子，我，我不知道还得那样。” “所以放心罢，你们清白着呢。” “也不算完全清白。”秋柔喃喃。
十一歪头看她，眨巴眨巴眼睛，问，“你看上他了。” “没有的事，只不过之前，我误以为我们那个了，所以对他有点，哎，说不清楚。”秋柔深深吐出一口气，“既然现在知道了，我和他没发生什么，那等他稳定一些，就让他走罢。” “还等什么稳定啊，我看他的疯病是好不了了。就这日的功夫，把我房子霍霍成什么样了，还是早点赶他走罢。” 秋柔点头，自言自语道，“赶走就赶走，他长得那么丑，还是个残疾，我怎么会看上他啊。” 十一满意了，悠哉一跳，坐上灶台，“那瞎子可不丑，非但不丑，更难得一见的帅。”转身朝窗外瞄了眼，脸色一变，火速躲了起来。 “怎么啦？”秋柔跟着紧张起来，偷看窗外。 “有人来了，好大的阵仗。”十一压低声音，生怕被外头的人听到。 “坏了，我答应了瞎子，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儿。”秋柔急忙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