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只当两人是要去收拾柳莺莺的，赶忙地出门去看热闹，完全没把二儿子一家当成自家人，刚一过去就听到了黄英的声音。 “哟，吃着呢。”黄英笑盈盈的，“哎哟，面疙瘩汤还有菌子，这吃得挺好的啊。” 门口柳老太惊得愣在原地，他们一家子，还吃得起面疙瘩，给他们的那点粮食，不过是主屋一个人的口粮罢了，这是咋回事？ 她没急着进去，只是在门口悄摸地听着。 柳莺莺早发现了她偷偷摸摸的身影，也不管她，招呼两人坐下。 他们家本来就小，这会儿多了两个人倒是越发挤了。 柳明强也以为对方是来找麻烦的，心里将柳莺莺骂了又骂，讨好道：“黄姐，我妈既然已经把彩礼都还给你们了，那咱们两家算是两不相欠了，你们若是还有气，让这丫头帮你们家干活去，啥时候你们满意了，啥时候你们给送回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莺莺她哪里做错了？”王秀兰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气得脸色发白。 柳莺莺忙拉着她的手，看向了一旁的黄英二人。 看她们那满脸堆笑的样子，不太像是来找麻烦的。 果然，就听黄英道：“唉哟，这是吵什么呀，说得我家多不近人情似的，前段时间是我们相差了，若说要提亲，那该是找你们这当父母的，哪有去找老太太的道理，这不，今儿个咱们是来提亲的，两个孩子早日完婚，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啊。” 屋里屋外众人都面面相觑，这是搞的哪出啊？ 柳明强两人哪里能想到还有自己做主那天，而屋外柳老太一听东西刚从自己兜里掏出来就要揣到老二兜里，她那个急啊，赶忙地就要冲进去却被柳老头给拉住了。 “你拉我干什么？” 这一声让屋里人都听到了，柳明强一脸的尴尬，生怕得罪了自己亲娘。 他正准备开口还是老太太做主时，门口柳老头却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明强啊，既然人家要把彩礼给你，这是给你们两口子的尊重，你就收着呗。” 什么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不就是吗？ 东西给了他们，那不还是要上交的？ “我不嫁。”柳莺莺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 “你这死丫头，给你脸了，哪有你说话的份？”柳老太对这孙女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好不容易这东西似乎是能回来了，可是她又端着了，真是皮痒！ 柳莺莺当然不可能怕她，说道：“要嫁也不是不行，除非婶子帮我们和我奶他们分家。” “你说什么呢？”柳明强大喝一声。 显然在场没人能料到柳莺莺会说这样的话，如今这世道，孝道依旧十分重要，所以柳莺莺在这大队里的名声并不好，那都是因为柳老太总是到处编排她。 而通常分家的，那都是闹得十分难看的。 柳老太冷哼一声，“瞧瞧，老二，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当初还不如喂了狗去！” “站一边去！”柳明强看着柳莺莺也是十分恼火。 柳莺莺哪能让他做自己的主，根本不管他，说道：“叔，婶子，你们可想明白了，我若是就这么嫁过去，您手里这些东西，那都是谁的我们心里都清楚。” 先时黄英还以为能是自己的呢，这下想着不是自己的了，她也有些不乐意了。 只是如果能帮儿子把人娶回去，这点给了也就给了，便宜那老太，也好过帮他们处理这一摊子难缠的家事要好。 谁知这时候又听柳莺莺幽幽道：“这还不算完，到时候我要是嫁出去了，娘家求我办事，我帮还是不帮呢，娘家让我接济，我接济还是不接济呢？” 这话说的，其实嫁出去的姑娘基本上还是会想着娘家的，毕竟娘家的日子好了，自己也能有个支持，在夫家也不至于受了欺负。 可如今，黄英哪还有看不明白的，这丫头若不分家，那确实不能娶。 这娶回去，还不是一家子的拖累吗？ 再看自己儿子这么乐意这丫头，到时候一哭闹，自己家都能被搬空了。 “你这丫头，说得有理，明儿个我让队长来，帮你们把家给分了，看看你们这破屋子，连那牛棚都不如。” 柳老太几人脸快比他们这屋子都黑了。 “你你你……”她指着柳莺莺鼻子，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又指向柳明强，“你敢！” 柳明强也觉得柳莺莺实在太不懂事了，但是一想着自己这破烂屋子，心里也不是全无想法，只是受着自己老娘的压迫多了，开口
说道：“我们家穷是穷了点，也不至于……” “就这么定了，分家，明儿个下工就分家。”黄英一拍桌子，这事情算是定了下来，都是了解柳明强的，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然后两人就走了，东西自然是半分没留，这东西放在这儿，明儿个分家前怕就没了，她们才没那么傻。 两人一走，柳老太太就发作了。 “你个小贱蹄子！”她作势要来打柳莺莺，王秀兰连忙上前来挡，那巴掌直接落在了王秀兰的脖子上。 “妈！”没想到她会突然冲出来，看着她脖子上的一片红，柳莺莺鼻子蓦地就酸了。 正欲上前理论，王秀兰却抓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过去。 而她们能忍让，柳老太哪里是个能忍的人，大骂着又要上前，谁知被柳明强给拦住了。 “妈，您怎么能打秀兰呢？” “我打她怎么了 ，我打她还要你同意了？”柳老太一发火，柳明强显然就有些退缩了。 柳莺莺是真看不上柳明强，但却也看得出来他对王秀兰倒是有几分真心。 柳老太还要上前，柳明强虽然没说话，却挡在了她的面前，这更是把柳老太气得不行。 “你要为了这个女人顶撞老娘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想分家了？” “不是。”柳明强就算心里想，那也不能承认啊，只得转移话题，“妈，秀兰肚子里有您的孙子啊。” 听到这话，柳莺莺下意识地看向王秀兰平坦的小腹，她其实觉得有点奇怪，之前好几次在晚上她都听到了柳明强想跟王秀兰做点什么，这倒不是柳莺莺刻意观察，就这么点地方，就是想不听墙角也难，只是那时候王秀兰都会说肚子不舒服拒绝，难道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有孩子了吗？ 但这又没查，又没什么反应，她是如何知道的，是因为月事没来？ 突然，柳老太呸的一声让柳莺莺回过神来，“谁知道是不是你的孩子，一个二个都是野种！” “妈，您说什么呢？”柳明强憋得脸都红了，显然十分生气。 “行了行了，先回去。”这时候柳老头站了出来。 柳老太也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表情有些讪讪，不情愿道：“这都要分家了……” “分家就分家，他们还敢不管你？” 柳莺莺心中的疑团更多了。 听他们这意思，分了家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为什么呢？ 她说野种。 谁是野种？ 总不会是自己吧？ 柳莺莺越想越觉得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从原身的记忆里，她知道原身从小到大都不怎么讨家里人的喜欢，就王秀兰和芹芹对她好，原以为老太太一家是偏心大房那边。 可是柳明强呢？ 他为什么总是一脸冷漠地对自己的女儿，细一想他对芹芹虽也不怎么好，但到底有个当爹的样子。 柳莺莺看向王秀兰，只见王秀兰脸色苍白，一副疲态。 “妈，您没事吧？”柳莺莺总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情，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秀兰！”柳明强也没去管走了的爹妈，只一个劲儿地关心王秀兰，“没事吧？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王秀兰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去躺会儿。”于是两人便往屋里走去。 林莺莺总觉得这个家的情况远没有自己在中看到的那么简单，她应该多花点时间去想清楚，可是李永和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爆炸，她还是得先把这事情给解决才行。 收拾好躺到床上，芹芹突然叫了她一声，“姐。” “嗯？怎么还没睡？”柳莺莺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晚没帮她报仇，问道，“今天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 芹芹沉默着没说话，小丫头不会骗人，柳莺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是得去教训一下那两姐妹，至于那牛棚的事应该还没被发现才是，她也不能自己吓自己，而且就算被发现她从那经过了又怎么样，反正那东西没人能找得到。 “姐，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芹芹见大姐一时没有说话，以为大姐是生气了，懊恼自己只知道给大姐添麻烦，于是便转移话题，她看得出来大姐根本就不想嫁，她也不想大姐嫁，大姐那么好，怎么能嫁给一个瘸子呢？ 柳莺莺怕被柳明强听到，只凑近芹芹耳边悄悄说道：“放心吧，姐不会嫁，别跟别人说，快睡了。” 小姑娘听话得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乖乖地就闭眼睡
了过去。 柳莺莺今天打定主意要去收拾张荷萍，路上不敢耽搁，毕竟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 这大晚上的，不管是被谁看到那都是个麻烦。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跟牛棚大概是缘分太深了，刚一走到门口，牛棚的门突然开了，她就那样在凌晨一两点和一位衣衫褴褛佝偻着腰的老人家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