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听祖父说过李寻芳的伤。今天见沈暖暖出诊看的就是李寻芳,所以才要跟着。他就想看沈暖暖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 沈暖暖怎会看不出杜衡的心思。 徒弟想看师傅笑话,师傅自然要拿出点本事震他一震。不然,以后队伍不好带。 “你说得不错,敲断,重来,将所有受损的经络和血管接上。你祖父没有把握,那今天我就来试一试。” 杜衡知道沈暖暖狂,却没想到她这么狂。李寻芳的情况,连从医四十年的祖父都不敢下手,她怎么敢? 如意吓得腰软,腿也哆嗦。 “小姐,千万三思啊。虽然李夫人将一切治疗权力都交给你了,治好了,是欢天喜地的谢你。万一治不好出了事,她翻脸不认账也是极有可能的。到那时,你这几天攒的口碑就全毁了。” 沈暖暖不听劝,我行我素地打开医疗箱。 “人性,就是如此。但我是沈暖暖,只凭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名声、口碑,那是别人嘴里的事,我才不在乎。” 她说着,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针筒,又拿出一只麻醉药晃晃。抽了药,抓起李寻芳的胳膊,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朝着血管就扎进去。 “医者父母心。父母救孩子会不顾一切,医者对患者也该如此。若是遇到疑难病症,医者想的都是自己安危,那医术不会进步,患者也不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治疗。” 如意没有那么高尚的觉悟,求救得看向杜衡。 杜衡认同沈暖暖说的,一边道:“医者的确理应如此。但是,想法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如果没有技术支持,绝对把握,那凭着孤勇冒险就是草菅人命。” 沈暖暖将麻醉药推进李寻芳胳膊,将针拔出,用酒精棉按了按针眼,然后收起针筒放进医药箱,笑得肆意嘚瑟。 “我沈暖暖恶名昭著,杀人放火什么没干过?李寻芳么,我治好了名垂千古,治不好就当练手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可惜。而我是西北侯的嫡女,李夫人就算悲痛欲绝,敢来闹我?” 杜衡:“……” 幸好李寻芳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昏迷了,不然听到这一句话,吓也吓死了。 “如意,让人准备树灯送来,然后你在外面守着,不准人进来一步。” 如意哆嗦地应一声,转身走了。 “杜衡,你做我助手。” 杜衡唇角紧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沈暖暖:“就算李寻芳有罪,也不应该是医者来判刑。” “打住打住,别跟我说教。我是师傅还是你是师傅?看我干嘛?看那些工具。我让你拿啥,你就拿啥,赶紧的!” “……” 杜衡在沈暖暖的强势下,愤愤地低头看那医药箱。 眼睛猛地亮起。 刚才还一挺普通的四格箱子,竟然变形成四瓣。有两瓣放着瓶瓶罐罐、手套纱布什么的。有两瓣则直接伸展开,摆着很奇怪的银色工具。 剪子?镊子?钳子?刀子?锤子? 沈暖暖拿出两副医用橡胶手套,扔给杜衡一副。她自顾戴上手套,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盒子,打开,手指在里面沾了一下,就戴在了瞳孔上。 像是戴了个美瞳,其实是精密高倍镜,能清楚看到神经和毛细血管。 杜衡本来觉得那医药箱就够神奇了,可等看到沈暖暖右眼瞳孔忽然呈现出琉璃般的彩色,直接震惊到说不出话。 “这个是用高级纯种水晶打造的袖珍透镜,能放大静脉和人体组织,方便我等下手术。你别好奇了,等你学业有成,我送你一只。” 沈暖暖表现得很大方。反正空间里有那种材料,叫小布做几个,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杜衡却明显激动了,之前还一堆废话的,现在老实闭嘴,乖乖戴手套。因为,他现在的大脑明显不够用,p经跟不上沈暖暖给她的震惊了。 等到李家的下人将树灯拿来放好,这手术就开始了。 消毒过后,沈暖暖用手术刀切开李寻芳四五节腰椎上的皮肤,用小锤子敲断已经错位愈合的腰椎,然后手动将错开的骨节复位,再将错综复杂的神经血管接上,最后缝合上药,打板固定。 这过程说来容易,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杜衡悟性很高,震惊之余很快上手。一手拿镊子做拉伸固定,一手递工具,递得又快又准。 酷暑七月,沈暖暖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额头上全是汗水,头发都被打湿粘在脖子上。 幸好,功夫没白费,结果是好的。 沈暖暖擦了汗珠,去请李夫人进屋。 “李夫人,我给寻芳做了腰椎复位手术。手术很成功,如果他一切配合,半个月后就能下地,做康复训练了。” 李夫人激动地扑到床边叫了几句儿子,见没反应,又有点担心。 沈暖暖安抚道:“李夫人不用担心。李寻芳现在麻醉中,几个时辰后就醒了。醒后这么趴半个月,杜衡会定期来给换药复查。” “哦,好,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沈小姐真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沈暖暖被夸得眉飞色舞,看一眼静立一边的杜衡,故作谦虚。 “李夫人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华佗扁鹊观音菩萨。是李寻芳运气好,碰巧这个伤我能治。也是我运气好,一治还就成功了。” 杜衡又不是傻子,听不出沈暖暖这话里的含沙射影。他顾左右,言其他,就是不看沈暖暖。 月上三更天。 杜衡踩着一地夜色匆匆来到晋王府。 “晋王,沈暖暖医术非常高明。能做腰椎复位手术,且还完美成功的,整个北邺仅此一人。” 抱着暖手炉的邺景州,眉头蹙起很深。 “杜衡,你亲眼看到沈暖暖救治李寻芳的全过程了,她治
病救人不是靠运气?” 杜衡非常肯定道:“绝对不是靠运气。沈暖暖心思沉稳,诊病准确,手上动作娴熟,绝非三年两载能练成的。而且,使用的工具都非常精巧奇妙,明显不是北邺之物。” 陈树一旁插嘴:“杜衡,你说沈暖暖的本事不是三年两载能练成的,那她在乡下几年疯疯癫癫,难道都是装的?” 杜衡摇头:“那些我不知道,我只说我亲眼看见的。沈暖暖看似玩世不恭,言语无状,实则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和绝对高超的医术。我个人感觉,她并非传闻那样的人。至少,出入很大。” 邺景州手指微曲,一下一下叩击着大腿,眼底神情耐人寻味。 传闻,传言听闻,有几分是真?就好像外面对自己的传闻,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杜撰,就怎么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