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前一晚。
将近亥时,纪姝颜从雁阁回来,偷偷溜进静院。
玲珑早已养成习惯,每晚给她留门,等她进门时,屋里还亮着。
“怎么还没睡?”
纪姝颜望着倚在床头,双手插进袖中,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玲珑。
天气冷,纪姝颜让玲珑不必等自己,可这丫头就是不依,穿戴整齐地坐在凳上,双脚冻得冰凉,被她说了几次,总算学得聪明些,知道装个汤婆子,提前上床等着了。
打盹的玲珑被惊醒,揉揉眼睛。
“娘子回来了,”迷迷糊糊间想起刚才好像有人问了自己个问题,又含含糊糊回话,“我要等娘子回来。”
纪姝颜好笑,摸摸她的脑袋,将自己袖中的手炉塞给她,才去洗漱。
像朱氏秦修这样的主子院里都有炉子,随时热着水,再不济的屋里也有暖水釜,可以保温,但纪姝颜的屋子是没有这些的,她只有一个牛皮囊,是她们之前来京路上喝水用的,现在用来装热水。
玲珑晚上用完膳去大厨房灌汤婆子时,将牛皮囊也装满了,她之前洗漱用了一些,剩下的都被她塞在被子里保温。此刻纪姝颜掀开被子打开,里面倒出来的水还是烫的。
纪姝颜一边用这水洗漱,一边问玲珑。
“今儿我出去,没什么事发生吧?”
经过刚刚一会儿,玲珑已经缓过来了,此时倚在床头,清醒地看着纪姝颜忙来忙去。
“没事啊,我晚上就出去了两趟厨房,拿了晚饭和热水就回来了,没发生什么事。”
“没人过来吗?”
“没有,”玲珑摇头,小心翼翼地问纪姝颜,“娘子,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姝颜以往偶尔也会问这些话,但没有现在这么频繁,这两天加起来,她就问了六七次,看着像在担心什么似的。
纪姝颜的确在担心,纪姝漪前日实在太反常了,来自己这儿罕见地没多话,唯一说的两句还是怼秦天翰的小厮阿寿。
“人家可是已经攀上高枝了,你却还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物......”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自己,可“高枝”是什么呢?
纪姝颜不知道,但她本能地觉得不安心,从那件鲜艳欲滴的石榴红裙莫名其妙地送来之后,她就觉得不安了。
就像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张专门针对她的大网,悄无声息地拉开了。
但她无法直接去问,因为纪姝漪根本不会告诉她。
所以她只能自己小心,嘱咐玲珑当心,尽量避免给别人钻漏子的机会。
听出玲珑话语中的担心,纪姝颜朝她笑笑,“没事儿,就是随便问问。”
玲珑歪歪脑袋,觉得娘子没说实话,可也没继续问。
纪姝颜洗漱完,端着水到外面院子里倒掉,回来便要休息了。
她们能分到的蜡烛很少,玲珑只点了一根,放在罗汉榻的矮几上,纪姝颜走到跟前,正要弯腰吹灭烛火,眼角瞥到一旁榻上放着的绣箩,脸色忽然变了。
“玲珑,你今晚动我针线了吗?”
“针线.....没啊,我没动过,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姝颜的脸色瞬间变的更加难看,“有人今晚摸到我们房里来了。”
有人摸到我们房里.....
听到这话,本来脱了衣服准备睡觉的玲珑一下子从被子中翘了起来,连忙披衣下床。
“不可能啊,我晚上都在屋里,没看见人进来啊.....”
玲珑趿拉着鞋,连走带跑扑过来,险些没摔倒,纪姝颜赶忙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那人未必是趁你在的时候进来的。”
“不是趁我在的时候进来.....那就是趁我去厨房的时候进来的?也不对啊,我就去了两次厨房,拿了东西就回来了,出门时还锁了门,回来时锁也是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
“你锁了门,但对方未必没有钥匙。”
纪姝颜一句话说的玲珑哑口无言。
她们虽然住在静院,但说到底还是秦府的院子,秦家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家院子的钥匙,玲珑所谓的锁门,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也是纪姝颜当初拒绝了秦骃将炭火带回来的原因,因为寄人篱下的孤女,根本没有能力藏住自己的东西。
纪姝颜的一句话,说的二人心都沉了下来。
“我今日出门前才将针线放下,当时脱了顶针压在最上面的乌绒上,可现在顶针不见了,你又没动过,说明有其他人动过我的绣箩。”
纪姝颜指着绣箩开口,玲珑顺着她的视线看,那一沓白帕子上面盖着一块黑色乌绒,上面可不是空无一物。
玲珑已经有些发慌了,觉得自己没用,没看好门。
“娘子......”
“先别哭,”纪姝颜一把握住脸色发白隐有哭音的玲珑,“快去查查,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