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应州,秦玉命刘逊、洪钟教导于适军中之事,又嘱托沮固每月给于适家中送钱粮过去。交托完毕,便一头扎进房中,整整一日不曾出门。刘逊几次来问军中事务,秦玉只命刘逊自行斟酌处置。
直至第二日辰时,秦玉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大声唤刘逊道:“退之,速速召集众将,并应州令至大堂议事。”
应州州衙正堂,秦玉高高在上,堂下刘逊、徐恒、沮固、张羽、洪钟、马保、孙霖,并几位军中司马、参军齐集。
秦玉清咳一声,朗声道:“诸位,秦某奉朝廷之命,前来淮南戍守,是为保我淮南四州疆土不为贼人所犯。目下虽没有南楚起兵进犯的消息,但我等深受国恩,不敢有片刻懈怠之心。今日请诸位到此议事,便是想听听诸位心中有何谋划。如何保土安民,诸位有何章程,作何打算,今日便请直言。”
秦玉环视众人,见众人皆是肃然端坐,却并无人说话,便又说道:“诸位之中,有许多人是老行伍,秦某转为武职却不过四、五年而已,保土安民之事,诸位便不肯教我么?是诸位不愿对我秦某直言,还是诸位心中毫无成算?”他目光锐利,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众人都不禁心下一凛。
忽见应州令沮固站起身,施了一礼道:“秦制司,下官乃是官,于兵事上所知不多,是以心中虽有些想头,却不敢当着这许多位将军说起。然秦制司既问起,下官久在前敌,心中也有些想头,却不敢不说。只请诸位莫要笑下官浅陋才是。”这沮固大约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瘦,胡须稀疏,便如乡间私塾先生一般。
秦玉笑道:“沮大令太谦了,沮大令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却甘愿到这与敌相接最前沿之地为官,这般风骨秦某是极为佩服的。沮大令请落座,兵争之事,是非对错原无定论,不过因时因势而已。沮大令肯坦诚相告,秦某先谢过。”
沮固又施了一礼,才坐了回去,道:“制司抬举下官了,制司少年高才,年纪轻轻便入翰林院为侍讲。转为武职,数年间声名鹊起,天下皆知。下官如何敢望项背。”顿了一顿,又接道:“制司远来淮南,非为出战,实为守土。下官到应州四年,所做之事,也不过加固城防,连结军民而已。且不论南楚是否出兵,我应州皆不敢稍有懈怠。下官以为,我应州当以不变应万变,现下城中守城器械,弓矢军器,兵马粮草,皆充足完备。更兼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又何惧南楚来犯?待他来时,我只需将城外百姓迁入城内,这应州便是金城汤池一般。若南楚不来,我等又何必大动干戈。”
秦玉笑道:“哦?沮大令之意,是说我等在此安心度日,只待南军来犯即可。应州边疆要地,能保住城池不失,也可算是大功了。”
突听张羽冷笑一声道:“沮大令是应州州令,自然保住应州便无过错,秦制司却是要保淮南四州之地,却不能似沮大令这般自在。”
沮固道:“张统制这话下官不甚明白,应州前敌之地,保住应州岂不便是保住淮南四州?有我应州在,楚人还能越过去不成?”
洪钟道:“沮大令,楚人只怕当真能越过应州去,他若在应州身后断我粮道,应州孤城又能支撑几时?”
马保道:“沮大令,四年前,南楚便是突然发兵,袭取了应州。他若再来,且不说我等能否赶得及将城外百姓迁入城内,只说这一万五千兵马摆在哪里?难道都要挤在这小小应州城内么?”
秦玉轻叱一声道:“你二人休要胡说,守城可立于不败之地,沮大令之说自有其理。我秦某也是第一次出任边将,也该小心谨慎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张羽道:“小心谨慎些是不错,可若守应州便能守住淮南四州,又何须我等这许多兵马?岂不徒耗国家钱粮?”
秦玉道:“那我该如何守淮南?鹤霄心中若有成算,不妨说来。”
张羽哈哈大笑道:“制司是知道我张羽的,张羽有何谋划?不过听从制司与刘长史将令而已。”
秦玉不再理会张羽,对沮固说道:“沮大令休要见怪,我等武人,原是粗陋,又是心直口快,言语之中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沮大令海涵。”
沮固道:“制司说笑了,下官原是不通兵事,有错漏之处,在所难免。众位将军直言相告,下官受教便是,岂敢怪罪。下官原想听听诸位将军高见,故抛砖引玉耳。”
秦玉笑道:“沮大令既如此说,众将便说说该如何守应州,也请沮大令指点一二。”说罢看向众将,众人却又都闭口不言,秦玉看看张羽,又看看马保,见他二人一个漫不经心,一个正襟危坐,全无说话之意,只得又道:“振远,你来说说。”
洪钟道:“是。制司也是知道洪钟的,洪钟素无谋略,只知奉制司将令行事,如何守应州,全凭制司决断就是。只是洪钟所部房营乃是骑军,若是只守应州城池,我这骑军可没了用武之地,岂不憋闷。”
秦玉哈哈大笑道:“你不愿守在城内,前日你随我踏看地势,可见到哪里是你用武之地?”
洪钟也笑道:“这淮南不同于我河北,平坦开阔之地实在难寻,山岭太多,水流又密,即便在城外,也寻不到几处可供我骑军冲锋的去处。我见的只有一处,那日在涣水与香涧交汇之处有一块开阔之地,地势平坦,正合骑兵驰骋,又可拒住南边进兵应州之路,若在此处驻兵,当可护卫应州右翼。”
秦玉道:“嗯,你只想你这一营的去处,也是一说。廉臣,你到淮南也有两年有余了,于此地可比我们这些后来之人熟悉许多,有何谋划,也请说说如何?”他早见孙霖一直默默思索,便有意最后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