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喜进了门,吆喝润生润泽,王氏笑了笑,“正说一会儿去那串个门子,可就来了!”朝门外喊,“润生,牛婶子来了,快出来叫人。”
润生从西厢出来,见着李双喜也不认生,仰着小脸儿叫:“婶子好!哥哥去了东头爷爷屋。”
李双喜顺手从怀里摸出俩煮鸡蛋给了润生,润生瞧见鸡蛋,咽了几下口水,又瞅着他娘。
王氏脸上带了笑,一抿嘴,“看,来就来,还带啥鸡蛋?”
李双喜咧一眼王氏,“就俩鸡蛋么,跟我还客气啥,我又不像,家里婆婆做着主,家里的事好歹我和娃他爹说了算。”
“来,别跟婶子客气,拿去吧,和哥一人一个啊。”李双喜将鸡蛋塞进润生手里,放下篮子脱鞋上了炕。
王氏对润生的表现十分满意,笑着说,“婶子叫拿就拿着吧,快谢谢婶子。”
润生拿着鸡蛋高高兴兴地对李双喜说,“谢谢婶子!”
王氏怕润生拿着鸡蛋到外头跑,便早早打发了润生回了屋,见李双喜带着篮子,问:“嫂子这是要干啥去呀?”
“不是去乡里,”李双喜笑了笑,“昨儿晚上老天爷下了一夜,今儿个一早大头说想吃蘑菇了,我寻思着叫上,咱俩一会儿上燕山上采些蘑菇去!”
王氏感觉精神头还不错,就应了下来,“那成,正好几个娃儿也爱吃,好一段儿时间没吃过蘑菇了。”
李双喜顺着窗帘缝儿瞧见翠芬在水井旁刷碗,压低声音打趣王氏,“小姑子勤快,这媳妇当的可真舒心!”
王氏撇撇嘴儿,“这话正经说错了,她就是面儿上爱做个样子,喜欢顾个周,私下里没少在她娘跟前儿告黑状,今儿要不是铁富两口子生了些事,还不得我和红玉洗?”
李双喜捂着嘴吃吃笑起来,“要我说,也多学着些,光出力顶啥呀?那明面儿工夫做得好才吃香。”又问:“铁富出啥事儿了?”
王氏摇头,“咱们实在人可不兴这个!”将手里活儿放下,下炕擦了把脸儿,从小堂屋取了竹篓子进来,叹了口气,“说来可话长,还不是铁富老在外头野,一会儿再慢慢和说。”
宝珠见她娘就要出门,心里也跟着痒痒,来到这里几个月,还没出过一回门儿呢,在炕上不老实地翻滚着,心想着:娘可要带着我一起去呀。
王氏见了,笑着摇摇头,“这臭女娃子一会子都离不了我!”
“嘿?”李双喜抱起宝珠,“知道娘要走了呀?娃儿真聪明!”又对王氏说:“不敢带娃儿上山,才下了雨,山上路滑,毒虫毒草多,万一伤着了可不好弄。”
宝珠心里发急,绷着小脸儿在李双喜怀中伊呀呀呀地朝她娘伸出小手,王氏忙从李双喜手中接过宝珠,美美亲了几口,对李双喜说:“自从有了宝珠,我这整日里出个门也挂心,以前生润泽和润生时心宽,倒还没这样挂心过。”
李双喜也跟着下了炕,“家宝珠原也听话,不哭不闹的,将来长大也是老实娃!”
这话王氏爱听,咧着嘴儿唤来了润生,叮嘱着照看好宝珠,丈夫就在陈家门外的菜地里施肥,有啥事也好知会,便背着篓子跟李双喜出了门。
燕山离村儿里不远,步行十来里,再越过几个小山包子就到燕山脚下了,往返也要不了两个时辰,两边儿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此时正值农忙,补沟渠的补沟渠,下种的下种,上肥的上肥,一路上倒也碰上不少熟人。
刚出村儿,两人说话便放开了许多,李双喜就着先前的话题说:“方才说起铁富,我这正巧有个事要给说呢。”
王氏心情好,嘿嘿一笑,“准儿不是啥好事。”
李双喜凑近王氏,“今儿也奇怪,天不亮就没瞌睡,我寻思着左右睡不着干脆下地锄草去,那时天还没擦亮,我扛着锄头往地里走,路过村儿东头时猜我见着谁了?”
王氏心里好奇,问:“谁呀?”
“可不就是家铁富!”李双喜撇撇嘴儿,“还没走到钱家屋头就看见们家铁富站在门口跟钱寡妇拉拉扯扯的,可吓我一跳!”
王氏脸色微变,追问,“钱家?可看清了人真是铁富?听见他俩说啥了没有?昨儿个晌午,铁富说去燕山打猎,一夜没回来,爹今儿早还揍了他。”
“那当然,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是声音也认不错,钱寡妇腻腻歪歪的扯着铁富,俩人在门口嘀咕了好一阵子,我当时就没想那多,钻到墙根儿麦草垛后头瞧了一阵子,俩人散了我才敢从门口过。”
王氏呸了一声,“成日里穿红戴绿的,倒把我们家铁富勾搭上了。”
“可不是!”李双喜一皱鼻子,“外头传两人相好也传了好一阵子了,我估摸着家陈铁富夜里一准儿上钱寡妇家去了。”
王氏想了想,说:“真这样说来,也不是小事,这要将来传出去,爹和娘非得气死不可,我回去还是得给我男人说一下。”
李双喜点头,“是得好好说说!那钱寡妇儿前些年就闹出好些个是非,我看铁富媳妇为人也不差,说说家铁富,真是猪油蒙了心,将来闹大了,媳妇脸面儿子往哪搁呀?”
天气好,陈翠芬便将宝珠抱去院儿里晒太阳,宝珠窝在姑姑翠芬怀里,心里直别扭。
她娘去采蘑菇,终究没带上她。眼巴巴等了几个时辰了,宝珠心想着:这阵子也该回来了吧,姑姑对她虽然也不错,可她还是觉得呆在娘怀里头舒坦。
姑姑翠芬也就十六七岁大,眉眼儿极像陈刘氏,娘俩长得像,说话做事却不是一个风格,翠芬行事就比她娘柔和许多,小小年纪看着也稳重。
陈刘氏从堂屋出来瞧见宝珠在幺女怀里呆着,问:“大嫂今个出门儿了?”
翠芬摆弄着手里的绣样儿,对她娘说,“说是跟牛家媳妇采蘑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