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六个人走在大路上极为招摇,不大会便引来一堆乡亲们跟着瞧,陈二牛是又羞又怒,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乡亲们跟前儿献这个丑他一张老脸黑着,气的数落起陈刘氏,“现在知道怕了,都是引出的事儿”
陈刘氏原本埋头走着,乡亲们指指点点的目光落在身上,她一张老脸本就挂不住,谁成想丈夫还指责起了自个,她哼出一声,故意扬起声儿来,“噢,我不让她过,也没见去做那个主?说到底是一家之主,这事不赖我”
身后俩衙役不由相视一笑,其中一个叹了一声儿,“那媳妇胆子大寻常百姓屋里,哪个敢去告发婆婆?”
陈二牛两口子正没命地斗着嘴儿,听那衙役这样说,不约而同地住了嘴,陈刘氏恨恨回头瞧一眼,压低声跟陈二牛说着:“回屋就跟几个长辈说一声儿,把老大从谱里逐出去,今个这灾事,还不是他媳妇惹出来的?”
陈二牛气的狠狠瞪她一眼,“我也是老糊涂了,前头才听了满嘴胡说,连别个都说老大占着理儿,这事还能瞒过族里人?我这老脸都给丢了个精光,还有啥颜面去族里说事”
他们到了县衙已是傍晚,下头有衙役上来禀告刘明达,说是俩人押了来,刘明达的师爷便点了点头,“传被告上堂罢”
刘明达一拍惊堂木,下头执仗衙役不约而同低喝一声儿,“威武——”
陈二牛两个立即被衙役带了上来,他们俩头一次看见青天大老爷,加上周围严肃的阵仗,吓得立即跪了地,陈刘氏抖抖索索地磕了两头,才挥袖抹一把泪,偷偷往上瞧一眼,见刘明达板着面目,吓得又是一抖,“大老爷,民妇前些个才摔了身子,挨不起板子哟。”
刘明达不由觉着好笑,忍住些笑意,板着脸一拍惊堂木,“升堂——”
“大胆被告家二儿媳张氏临终前做主将庶女陈秀娟过继给王氏,等知情却又为何百般阻挠?”
陈刘氏语气立即软了三分,“民妇近来受了些伤,本想着晚些时候……”
砰地一声儿,刘明达一拍惊堂木,怒道:“休要胡说且原原本本将前因后果如实道来”
陈刘氏早被吓的没了主意,生怕挨了板子,不敢再去编些瞎话,一五一十将前头为啥不肯过继秀娟的事说了,说是因着前头办席的事儿,她心头咽不下气,偏要让王氏不省心。
刘明达见她如实招认了,和前头王氏说的正能对上,摇了摇头,对陈刘氏道:“既是秀娟主母的遗愿,理应早些过继了,回去后不可再生事端办席一事原告所做所为有情有义,日后不可再出口污蔑”又对王氏说:“为人儿女理应孝敬爹娘,回去后切不可再出言中伤”
王氏这才舒一口气,刘明达站起身,问两方还有什么说法么,这样断案,王氏自然是满意的,陈刘氏两口子更不敢有二话,因这案子只能算是民间纠纷,县官出面不过做个调节,他们先前以为要挨板子,直到下了堂,才缓过神来,各自松了一口气,灰头土脸地往家去。
出了县衙,王氏思忖着既然到了县里,还是去闺女那瞧一瞧,这个时辰约摸已经打了烊,她便直接去了宝珠三姑屋里。
陈翠喜听了王氏今个办的事,惊的半晌回不过神,还是宝珠镇定些,问她娘:“爹知道今个这事儿不?”
王氏哼了一声,“爹哪里有那个胆子?今个叫他再去里正屋里说一回,他不乐意,让去找爷爷说,他更不愿意,娘左右也没了主意,一咬牙才独自上了县衙。”
宝珠皱了皱眉头,“上衙门咋说也是个大事,今后爹娘怕是跟奶奶屋……”
王氏叹一声,“爷爷奶奶故意刁难娘,爹也不去管,娘一个妇道人家,H **不去县衙告状,还能有啥办法”
宝珠也学着她娘叹一口气,“过继的事儿好赖解决了,只是爹怕是要生一顿气的。”
王氏撇撇嘴儿,“爹靠不住,我只得去寻县衙老爷,他还能咋?”
没过几日,良东来了县里,王氏托他传来信,信是托思沛写的,说是那日回去了,村里都炸开了锅,陈刘氏那日被衙役带走,村几乎传了个遍,一连几日来,王氏隔三差五便被人打问这事儿,陈铁贵当日便给老屋叫去了,也不知宝珠奶奶说了些啥话儿,他回来后倒也没发火,只闷闷不乐了几日。陈家老院那边也安生着,只是陈刘氏少不得又在外头乱传话儿,却没再来陈家闹事。再往后,日子照常过,秀娟也过继了来,这回顺利着,陈刘氏尽管不乐意,也不敢再反对,让宝珠在县里安了心。
一同带来的还有思沛自个儿的一封信,信里大段大段都是宽慰她的字,说是她婶子人已经去了,日子却还要照常过,宝珠不应再沉浸在悲伤中,往后还要打起精神来好好赚钱儿,信末才又挑了几桩自个儿出诊的见闻给她讲。又说这些日子山里的山楂熟了,得闲了多去摘些给她送去县里吃。
宝珠笑嘻嘻合了信,抬头去看良东,见他神色虽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憔悴,可眉间却有些淡淡的忧郁,总让人觉着他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不甚开怀。想想他才丧母七天,哪能那样快就忘了?先前准备的一些劝慰的话便生生憋住了没去说,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往灶房里去参观,“堂哥,今后就跟着我学做菜,成不?”
他点着头,“做啥都成,只怕我脑子笨,学的慢些,妹子别笑话我。”
宝珠摇摇头,重重握上他的手,信心满满地说:“只要堂哥乐意学,我一定把所有会的都教给咱们兄妹两个齐心协力,将来铺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良东也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握上宝珠的手,重重点一下头,“一定不叫妹子失望。”
给他找的屋就离三姑家隔了两三个巷子,院子比三姑家的还小些,只有两间房带一个小灶房,他们一人住着一间正好,晚上他们俩一块在铺子里吃饭,吃了饭结伴回屋,良东比大头整整小了两岁,因他性子安静沉稳,不似大头那般热情好动,在几个男娃儿里,显得极早熟。
平日说话办事也极为得体,他性子随了二婶子,大家伙说什么话,就是描述些他知道的事儿,他也从来也不去出风头,只笑着在旁倾听。宝珠三姑性子急,良东又是个慢性子,常常急了就去吼他,他从来也没生出一点不高兴,他这么个温温和和的人,性子温吞的连一丝存在感也没有,常年来铺子吃饭的客人,也是过了大半个月才知道铺子里突然多了他这么个伙计。
要将她的本事学到手,没有个一年半载也是不行的,宝珠本来也没指望他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性子能够做出多大的成绩,可瞧见他每日认认真真地学,又虚心又勤快,学的又快,心里便渐渐对他改变了看法,教的也极为细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得告诉他。
教了他大半个月,先从最基本的刀工开始教起,每日只叫他去学切菜,旁的什么活计都不让他去做。从他刚来时连切菜也不会,到现在已经练得能将一个大萝卜切成薄厚均匀的四十片儿,算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其实良东哥脑瓜子是极聪明的,教他什么,一点就透,有些个失误,点拨一回,下次必定不再犯了,宝珠常常忍不住去感叹,那时二婶子瞧见她大哥入了学堂,第二日也巴巴地跑去求陈刘氏,想让良东也一起去入学,只可惜……奶奶却说啥也不肯答应他入学,好赖等二婶子他们分了家,二叔却是个懒汉,地里繁重的活计又都落在堂哥跟婶子身上,这样下来,他入学的事生生耽误了下来。
明明跟思沛哥一样瘦削的身板,却早早担负了屋里的重担,宝珠忍不住就对这个堂哥生了些怜悯,若他能够去读,到现在,以他的聪慧,怕也该能中上秀才的吧……
回过神,缓缓叹一口气,扭过头,见他正一脸神色认真地跟唐宝请教着铺子里每一样菜的菜价儿,唐宝一样一样去跟他讲,他半眯着眼儿默记着,不时抬头询问他一句。
宝珠在心头盘算着,良东哥来县里小半个月了,照他学习的速度,赶年底前刀工也差不多熟练了些,到时再去教他掌握火候,学几个简单菜来炒,算算日子,总也不用着急的,便笑着去拽他袖子,“哥,不用这样心急,慢慢来。”
良东抿抿嘴儿,投给她一个心疼的眼神,“这些天总瞧着宝珠那样辛苦,我想早些上了手,好能帮妹子多做些事。”
宝珠心中一暖,朝他俏皮地吐吐舌头,“唐宝机灵着呢,外头招呼客人的活计不用去做,只消安安心心跟我学做菜就成。”
(一会儿还有一章哟)
是 由56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