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随着我把房门“咿呀”一声拉开,守在门外的金昭、玉粹二婢立刻惊喜地叫出声来,见我无甚反应,又一连声道:“大小姐可是饿了?早、午饭都没吃,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婢子给您……”
“通知大总管,”我倏地打断她们,“我们该上路了。”
“现在?”
守在门外的还有一名铁骑,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可大总管说,明日再……”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垂下头,讷讷道:“属下这就去。”
总算记起谁才是他主子了么?我以眼角瞥着他快步走远,不禁冷笑连连。
风纤素向来掌管宫家内务,而我又素来不喜与下人打交道,日子久了,家中这些奴仆杂役的眼里倒只认大总管,不识大小姐了……
一念至此,心头忽动——倘使此行丧命之人非百里晨风,而是我,那她风纤素是否就能顺顺利利地越俎代庖?想那龙门山中的偷袭,第一支箭不就是冲我而射的么?若非萧左机警……
萧左!
这个名字一经蹦出,我顿时一震,整个人也立刻清醒过来。
糊涂!宫翡翠,好生糊涂!
风纤素觑破了萧左的阴谋,该感谢她才是,怎能报复性地把她也怀疑了去?
这一路上接连损兵折将,若再因萧左之事与她心生离隙,此行还如何继续?
已放过萧左一次,于情于理已对得起他,这个人,与已再无瓜葛,就此把他忘了吧,忘了吧……
大局为重,宫翡翠,大局为重!
我轻轻地叹息着,是啊,大局为重,忘了他吧,把他忘了吧……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去,我一抬眼,便看见了风纤素。
“大小姐要立刻上路?您……”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很好。”我笑了笑,道,“纤素姐姐,我没想像的那么脆弱。”
她静静地瞅了我片刻,忽而也笑了笑,道:“大小姐不愧为宫家继承人,果然坚强自持。既这样,有一事,我还是如实相告吧。”
她顿了顿,眼神漠然地看向远处,缓缓道:“其实,萧左所选的那三个杯子,都被我下了毒。除非奇迹出现,否则……”
“否则的话,萧左此番定然难逃生天,是么?”我迅速接口,见她立刻收转目光,便冲着她又是一笑,道,“我早就猜到他的下场啦。纤素姐姐,一直不敢跟我说,可是怕我怪?”
风纤素的面容在瞬间泛起了如水般的波澜,旋即垂首道:“我是怕大小姐伤心……”
“那这时说出来,便不怕我伤心了?”我又一次打断她,凝视着她压低的头顶,半晌才淡淡地笑着道,“要不我说纤素姐姐最是聪明呢——我现在,的确不会再为他伤心了……好了,莫再耽搁,上路吧。”
低伏在飞驰的马背上,我心无旁鹜地盯着前方路面,任两边的景物飞般掠过,也不去看一眼。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再也无人为我挡住飞来的箭,再也无人在我耳边淡淡地提醒我小心骑马……再也没有了。
所以,我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不,我不伤心。
我的心,已经死了。
做一具行尸走肉的感觉比我想像中好得多,除了再也感觉不到风吹在脸上的温柔,除了再也看不出水是绿的花是红的,一切,都很好。
至此,我总算明白了那些出家人的想法——心已死,却又不敢真去死,便这样“偷生”吧,美其名曰:看破红尘。
我也如此啊。惟一不同的是,即便我看破了红尘,仍丢不下沉甸甸的宫家。
这就是责任吧?我很想笑,曾几何时,我终于成熟到明白责任的含义了。
“我本已打定主意耐心等待成长、成熟……”
我已经长大了,萧左,看啊,看——,看不到了。
活该。萧左,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