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一过,宝珠照常进灶房去,跟良东两个提前预备着食材,通常每日草鱼便要用去两条,切肉丁,打蛋液,琐碎的食材一样一样准备好,下午渐渐又会迎来一阵高峰期,可这几日却稍有变化,原本一日一条的大草鱼骤减至小半条,提前预备的肉丁与旁的素菜也有剩余。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良东见宝珠有些仄仄的,便笑着上前宽慰:“眼看到了三伏天儿,外头热的蒸笼一般,客人少些也说的过去,过些时候天儿一凉,约摸生意能回转吧。”
宝珠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儿,从前天儿热时,客源照旧能维持在一日五六百人,这几日却明显下降了许多,若说跟天热有关,怎得会突然之间便少了两三百人,实在说不过去。
仔细回想起近一月来,铺子的菜谱是既定的,十几样菜良东哥渐渐也能样样跟上自个的手艺,加之有她亲自把关,做出的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而铺子的卫生,她放下菜刀,撩开帘子去厅里转悠了不大圈,自打表姐来,外头的卫生从来就没让她操过什么心。
打从她在县里开上快餐店,模仿的铺子不是没有,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自个的生意,这让她更加对自个的手艺有了信心。
可是,突然间减少的生意还是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看招娣在院子里踢毽子,奇怪她一个人怎么也能扑腾扑腾跳的那样开心,她踢了没一会儿,忽然从窗子里瞅见宝珠,笑着跑了进来,“原先这时候都来客人的哩,今个却没来,我在门口边玩边瞧着哩。”
宝珠皱起眉头叹了一声,“也不知是怎的了,前些个还好好的,难道真是堂哥说的天儿太热?”
招娣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俩手托着下巴,“要不姐姐一会儿到外头去叫卖?”
宝珠瞧她一眼,“怎么个叫卖法?”
招娣嘻嘻一笑,“就像咱们小时候卖糖葫芦那样,总是没我叫的响儿”她想了想,眼神一亮,一拍手,“沿着县里几条大街去叫卖,说不准能有客人?”
宝珠摇摇头,一来舍不得她这样大热的天儿出去受罪,二来始终认为寻不到问题的源头,靠叫卖几天,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陈翠喜趴在柜台上摇着蒲扇,“不着急的,这才几天儿?且再看几天,没准也就是天儿太热的事儿。”又伸手拉扯拉扯前襟,“唉,今年这天儿热的早,这才刚五月热的像是入了暑。”
话音刚落,积德提着个食盒自外头大踏步进了门,他将食盒放定,伸手抢过他娘手里的扑扇,二话不说先兀自扇了好大会儿,接了招娣递去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上气不接下气说着:“听说口福楼也出了快餐,今儿去瞧了瞧,那价位,啧啧,比的上咱陈记实惠”说着,伸手将食盒往前一推,“还没顾上尝一口咧,热死了”
宝珠心里咯噔一跳,腾地起了身,“口福楼不是大酒楼么?怎得学咱们卖起了快餐?”若她没记错,口福楼可是县里的高端酒楼呀要吃一顿好的,没个几两银子是不行的。
“嗨”积德叹口气,“不知道么,口福楼前些个新开了分店,专门经营快餐,今个去时,菜样儿倒比咱们铺子还多”
陈翠喜也皱眉从柜台上走了出来,一掀食盒盖子,“嗬个臭小子,要的还挺丰盛呀,啧啧”她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儿来,“红烧肉宫保鸡丁四季豆可都是贵家伙亏真花的下那钱儿”话毕,伸手就往他脑门上拍。
积德一边灵活地躲避着他娘,一边愤然道:“娘做啥老是打我这些可是专程带来让宝珠妹子尝的”他这几日晚饭时听她们说话,约摸听出铺子的生意出了些问题,面上啥话没说,心里却替宝珠发起愁来,他脑子向来灵光,稍作反应便觉着可能是县里有了竞争对手,第二日便溜出去瞧,果不其然就瞧见了口福楼新开的快餐分店,装修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那菜价儿却实惠的让人咋舌,且先不说菜价,单说菜谱便要比陈记的丰盛许多,他只呆了不大会儿,瞧见里头客流攒动,心头便替宝珠担心起来。急急忙忙带来几样大众菜给她们尝。
陈翠喜稍稍回过味儿来,瞪他一眼不去睬他,瞅一眼宝珠,一推食盒,“宝珠娃儿先来尝,且看他们能折腾出啥好味儿来?”
宝珠抿抿唇,进灶房取了几双筷子出来,一人递去一双,“咱们每人吃一口,都来说说感受。”
宝珠先伸筷子去夹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浅浅一尝,肉质酥烂,鲜香适口,酱盐糖掌握的极有分寸,以她的专业的眼光去判断,已能算作是极品,单从色泽来说,浓油赤酱,口味上更是正宗。只一口,她便垮了肩,叹气道:“这味道,我无话可说,背后的厨子必定不简单,这样正宗的味道,可不是小铺面能有的。”
其余几人也相继吃了那道红烧肉。
唐宝一连夹了几块头,咂嘴儿叹:“这味道,跟宝珠做的也不相上下,细细说起来,他们真也卖的跟咱们一样便宜?”
就连积德也摇着头叹,“倒真的很好吃。”想了想,一撇嘴儿,语气极为不屑,“这三样菜拼起来是两荤一素,总共卖着四十五”
众人俱是一震,他才慢悠悠说着:“咋样,吓住了吧,先不去说菜价儿,口福楼那样财大气粗的酒楼,请的厨子必定是天南海北挑出的优秀人才,就这一点,咱们哪比的上”末了,瞧一眼招娣,“招娣咋说?”
招娣放下碗筷,圆眼一眨不眨瞅着宝珠,“我还是觉着妹子做的好些”
她伸出手紧紧拉着宝珠,悄悄附在她耳旁道:“可是我还是要跟妹妹说一句实话,他家做的也不难吃。”见宝珠嘴角抽了抽,面露一丝难为情,“妹妹别生姐姐的气,以后都不吃他家做的”
陈翠喜重重放了碗筷,一叉腰,“好吃啥们几个吃货,非得让们妹子下不来台是不?”末了,望着窗子小声喟叹,“倒也的确不难吃。”
宝珠小舅早从灶上出来,见此情形,笑着去拍拍宝珠的肩膀,宽慰道:“想开些,旁人做的好,也是旁人的本事,总也是没办法的事”
良东跟在他后头,也伸手去拍她肩头,“宝珠妹子别担心,咱们这几日好生打起精神来,生意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翠喜笑着应和,“东娃说的对,一会儿再让他们几个去打扫打扫卫生,擦擦窗子,咱们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就……”
“一蹶不振”积德微微撇个嘴儿插话补充着。
宝珠笑着摇摇头,“那怎么行,旁的店子已经危及到咱们的生意,光打起精神又有什么用。”她瞅着干净明亮的窗子,叹一口气,“哥哥姐姐们歇着去吧,窗子别去擦,已经很干净了。”话毕。揉揉太阳穴,一屁股坐了下来,“且让我想想法子。”
大伙自觉散去,唯有招娣跟积德俩还默默坐在她跟前儿发呆。
宝珠想了不大会儿,问积德:“表哥,今个他们分店的情形是怎样的,生意有多好?”
积德嗯了一声儿,言简意赅,“人满为患。”
宝珠点点头,心里倒生了个主意,却只是个囫囵大概,想着人多总是力量大,便跟他们商量着:“口福楼是县里最大的酒楼,厨师、餐具、调料等等算是当下最好的了,若要硬以菜品去竞争……”她顿了顿,正组织着语言,积德便接话道:“固然各家有各家的好,咱们陈记也不惧怕同他们相提并论,只是,比起财大气粗的口福楼,咱们总也处于劣势。单说财力便相差许多,咱们努力了这么小半年,也不过才将灶台重新砌了,置办了新桌椅、厨具、碗筷,连二楼都还没有运作起来。口福楼的分店子已然是三层楼大H **铺面,相交之下,高下立分。”
宝珠点着头,暗暗感叹着积德脑子转的快,“表哥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我便想着,按照当下的情况,不如咱们一块动动脑子,加一些他们口福楼没有的东西,或是突破传统的菜式组合。”顿了顿,微微红了脸儿,“至于是什么,目前还没想出个具体来。”
陈翠喜听他们说了半晌,叹一声,“最好是他们没有,且还学不来的东西”她气呼呼絮叨着:“这回可真是麻烦来啦,从前县里跟风开了那些家快餐店。开玩笑,咱们啥时怕过唉,口福楼这一出手,就是不一样,这才开业几天,咱们客人就走了不少,再往后,还不得都被他们抢了去要说他们那掌事的,也不知咋想的,放着那大钱儿不去赚,偏要跟咱们个小快餐店抢生意,挨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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