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贵笑着往里走,“良安,一年里头也碰不上一回,今个咱哥俩可要好好聊些时候”
宝珠笑嘻嘻喊了姑父,他的步子顿了顿,视线在宝珠身上逗留了半刻,笑着叹,“宝珠长得这样高了,去年姑父一直不在屋,也没照应上我娃儿”
王氏领着宝珠往里走,“良安这样客气做啥,翠喜可照应的好着呢”
陈翠喜也跟着笑,又催他们快些进屋坐着,等两家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屋,润泽才抿着嘴儿最后进去了,立在门口喊他们,“爹,娘”
王氏瞪他一眼,嗔他,“真把三姑屋里当家了小的也叨扰,大的也叨扰,成日盼着们三姑不得闲是不?”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唯有陈铁贵还板着面孔,他冷冷哼了一声儿,撇过脑袋不看润泽,跟李良安叙起了话儿,问他去年一年的情况。
王氏叫来积德,拉着他的手问他学业的情况,又笑呵呵塞给他一个小红包,里头装了一百个钱儿,是她迄今为止出手最大方的一回,积德跟她也不认生,笑嘻嘻谢了,接了来一摸那红包厚实,吓得又推了不肯要。
李良安笑着让他收下,“这娃儿,忒没规矩,那是妗子的心意,收着吧。”又转过头跟陈铁贵说着,“原本去年夏个能回来一趟,谁知南边儿发了大水,那一批货泡了汤。”
陈铁贵皱眉听着,不时点着头问他,王氏也听的入迷,打发宝珠几个出去玩儿,“宝珠,去灶房看看给三姑帮忙去”
因宝珠姑父带来的海产,今个饭菜便极为丰盛,那些个带鱼跟海蟹的,王氏两口子平日见都没见过,宝珠姑父一边儿吃着一边为他们介绍,他专门讲些天南海北的吃食,态度和气,又将陈铁贵两个奉为贵客般招呼,这一顿便吃的十分尽兴。
陈铁贵喝了几口酒,微微上了头,口里便没了禁忌,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数落起润泽来,说为了他,屋里散尽了钱儿,早就不乐意他入学,他入了学,屋里少个劳力不说,一年学费就要一贯钱儿,加上平时买纸买墨,不知往里头填了多少,说是钱儿花了,却没瞧见一分出息,整日让屋里人为了他犯愁,读那些个能咋?比起润生来,差了老远
润泽被他说的咬着嘴唇儿不吭气,却始终没回着一句嘴。
陈铁贵那样说,王氏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心里嘀咕着,“娃儿三姑也就罢了,咋还能当着他姑父的面儿这样说娃儿呢?”
正想着怎么打个圆场,宝珠姑父便接了话儿,“大哥这话也不能这样说,论干活儿,老大是不如老2,可论起读,老2还能跟老大比?”又头头是道地开解他:“大哥别光瞅着花了钱儿,那是润泽没考上儒学呐,将来进了儒学里,学费可是一不收,免了丁粮不说,国家每年还给着钱粮呢”
宝珠也搭腔,“是呀爹,将来哥哥见了官儿也不用下跪了”
陈铁贵哼了哼,“自打他学了学问,长了本事,知道跟他爹作对了,润生一个字儿也不识得,在屋里种着地,从来也没惹我跟他娘不愉快”
王氏脸儿沉了下来,几次想发作,碍于宝珠姑父在,到底忍了下来。
陈翠喜笑笑,问王氏,“他们男人家,就爱喝个酒,乱发个脾气,别理的今个元宵,县里有灯会,让几个娃儿出去转转的吧?无错不少字”
王氏想着也好,便打发几个娃儿出去,瞅一眼润泽,“爹气着不回屋,话儿说的重了些,别放在心上,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逛灯会去吧。”
润泽恩了一声儿,瞅一眼陈铁贵,“爹少喝些。”这才起身离了席。
润泽脸色有些苍白,宝珠知道他一直介意着自己读连累了屋里,爹今个那些话儿说的重了,正是戳了他心中最疼处,想了想,便凑到他跟前儿,压低声说:“爹今个是胡说的,做不得准,上回爹在屋里喝了些酒,还直嚷嚷着想大哥了咧”
润泽笑笑,吁出一口气,“爹骂的好,我又怎么会跟爹置气,只是想到屋里为我做的那些,便觉着自己十分没用。”
宝珠笑笑,“现如今我也能赚钱儿了,大哥别有顾虑,放心去考就是,今年不中了明年再考年年都要供着大哥”
积德跟润生走在他们后头,听不见他们耳语的,他有些无聊,便跟润生说起县里的灯会,“每年这时候都热闹着咧,到处挂着灯笼,有舞龙舞狮,唱曲儿的,杂耍的,满街都是人,到了夜里还不散咧,咱们一会儿买了灯到桥头上去往水里放灯,们见过么?”
宝珠也被他的话吸引住,笑嘻嘻着转过头问他,“表哥,那灯是用来寻有缘人的么?”
积德被她瞧了一眼,想到这还是宝珠今个跟他说的头一句话儿,忽然便想起他娘晌午说的那些,脸上便红了,小声说,“我哪知道,年年都是瞎放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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