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市住了两年,古街老巷都走过了,皇家园林也看过了,大二这年暑假,郁夏和乔越带着奶奶上草原上玩了一圈,才回来京市没两天,有老同学来都玩,联系郁夏说出来吃个饭。
郁夏不是活动积极分子,她很少牵头做什么,但只要被点到名,排得开时间也会参与一下,同学一场是缘分,坐下吃个饭闲聊几句回忆回忆高中生活也挺好的。
但凡老同学见面,不是追忆过去,就是聊聊现状,互相打听一下班上其他同学咋样,郁夏就数了几个同样在京市求学的:“上都之前,还说周周都可以聚个餐,吃个火锅,打个麻将。结果进校以后我倒是最闲的一个,他们一个赛一个忙,平常忙学业,周末赶活动,哪来那么多时间和老同学聚餐?”
坐对面的女同学叼着吸管听她说,等她说完才打趣道:“他们再忙能比得过乔越?咱班在京市上学的都听过你男朋友的大名,如雷贯耳有没有?……乔越这种学习强度,你们能有时间约会?”
“时间挤挤总会有,在一起久了也不像刚谈恋爱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想见面,忙的时候每周能见一两次,放假能每天同桌吃饭,这就够了。平常也就是短信提醒他说话别那么简单直白,少喝两口咖啡,多吃绿色蔬菜,不要熬夜注意休息……”
咖啡馆里的空调温度正好,郁夏和高中同学面对面坐着,在临窗的位置上,她支着头,看向落地窗外。
八月份,京市骄阳似火。
坐对面的拿起手机就抓拍她一个侧脸,拍完还啧啧感慨,美女呆都美,拿手机随便拍拍都能拍出个艺画报的感觉,这就是百年名校的化熏陶。郁夏让她逗得笑,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别说我,你呢?现在怎样?”
“就和全国绝大多数大学生一样,混个毕业。”
“毕业之后呢?读研还是考公务员?”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这个等明年我再考虑考虑,现在真不知道,不过我那个专业本科四年学不了什么,以后总归要进修,认识的研究生学姐又说本科毕业能走就走,我估计两手准备到时候看吧。”
“哎,郁夏,我记得咱们班路真真和你男朋友做过邻居?”
郁夏颔,说从某种意义上讲现在还是,乔越他们家市的房子没卖,路家也没搬过。她问怎么了吗?
对面女生撇撇嘴:“你不知道?我听马小静说上次偶然遇到路真真,看她憔悴得很,马小静问了一句,当街她就哭起来了,马小静说她那天尴尬得很,路过的都奇奇怪怪看她,觉得她在欺负人。”
五班在s市上学的虽然不是很多,也有三四个,马小静遇上路真真是头一回,都遇上了哪怕高中的时候没什么往来,打个招呼不过分,毕竟同学两年半呢,结果没想到一个招呼就给她打尴尬了。
马小静赶紧递卫生纸给她,让她擦擦,又把人带进旁边店里坐了会儿,给她喊了杯奶茶让她喝一口平复一下。
结果路真真就把她当成了徐梵的替代,拽着这根救命稻草不停倾诉,说她这两年多不容易,上了多少专业课,白瞎多少钱,结果一去实习,钢琴都没摸到一下就他妈给两三岁孩子擦屁股。擦屁股就算了,还要求你心怀感恩,要高高兴兴的擦,开开心心的擦,不能有丁点抵触。
路真真拖着马小静说了一堆,还问她联系方式,说以后常见面,可把人吓死了。
路真真不仅让她听了一箩筐抱怨,让她请了一顿甜品,还准备把这种活动持续下去,马小静为推脱还费了不少劲,之后跟玩得好的几个吐槽说,他乡遇故知不见得是喜事,也有可能是飞来横祸,人真是不能随便善心。
至于说路真真,她六七月份往s大跑了好多趟,纠缠了徐梵一阵子,后来s大放假,徐梵拍拍屁股回家去了,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扣扣习惯隐身,路真真根本找不到人。
杨霞听完气炸肺,说这个小徐不像话,处了两年便宜都给他占了现在说分手就分手,这不是玩人吗?
殊不知徐梵还想反手给自己一下,他谈个恋爱谈得身心俱疲,说起来也就是抱了抱亲了亲别的啥也没干,还在路真真身上花了不少钱。其实就一年多,礼物和约会支出加起来得有两三万。
她还亏了?她亏什么呀?
徐妈妈听儿子讲了讲,也没怎么评价,只说买个教训。
至于杨霞,骂完徐梵之后问路真真打算怎么办?不然就回家来。
回家?
不不不。
路真真一点儿也不想回到市老城区那个阴暗的逼仄的都不敢邀请朋友来做客的家里,她也怕回去天天挨父母骂,怕在邻里之间抬不起头。咬牙说准备留在s市找个工作。
“你们当幼教不是要双证?你教师证都没考到能去应聘?”
“正规幼儿园是要毕业证加教师证,我不找这种,我去私人办的对外来务工者开放的幼儿园看看,这种不强制要求要证。”
路真真显然还没完全搞明白幼教这个行业的工资水平,哪怕是正规的比较好的幼儿园,转正之后月薪能上三千就很不错了,要是不要求教师证的,那工资低到没法看。
她去好几个小型幼儿园求职,最后被向日葵幼儿园录用,实习期月薪八百,试用期一千二,转正之后一千五,包住,住在幼儿园顶楼的小单间里,上下铺六个人一屋,条件比学校宿舍还差。
在安排岗位的时候,园长看她长得亲切,本来是想把人分区小班,路真真不干,说什么都不干,协调之后她进了中班做配班老师。
一个班两个老师里面,班主任实际做的事少,像教学道具之类很多都是配班老师在做,配班老师很苦很累。好不容易上完课,等家长们接走孩子她就能缓一口气,这时候园长又给住学校的老师安排了新的任务,那些家长迟迟不来接的孩子都让她们看着,说你反正住学校。还有幼儿园花花绿绿的墙报也交给她们来画,说你晚上闲着没事就做了。
外来务工者幼儿园和正规幼儿园差别很大的,拿中班来说,正规幼儿园不会过三十人,路真真工作的向日葵幼儿园一个班五十人。中班的孩子又是最皮实最难管的,比起小班他们精神头更好,比起大班他们更不懂事。
之前毕业实习,她给小小班的孩子擦了半年的屁股,那段时间恶心居多,现在做中班的配班老师,麻烦事一出接一出,班上孩子非常难管。
一开始,她还记得母校教她对孩子得是怎样的态度,时间一长,顾不上了。拿着买化妆品都不够的薪水,干着比餐厅服务员还累还重还闹心的活,住在宛若猪圈的环境里,每天耳边除了哭闹就是吵闹,好不容易把熊孩子麻烦精送走,家长还能变着法搞你,又是谈话又是投诉。
在学校摔了一跤,投诉!
和同学打架留了淤青,投诉!
孩子没吃饱肚子饿得咕咕叫,投诉!
家长投诉,园长扣钱,熊孩子变着法折腾,有一回路真真伸手去抱班上一个小男孩,让他一把揪住头,差点拽秃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