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怒发冲冠,当即站了起来,戟指向进门的几个锦衣卫,“给朕滚出去!”
“陛下!”一众臣子皆是大惊失色,全没想到天子发威,更有老臣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忠顺王,朕问你张首辅和王泱所言对错与否?”无论是太祖皇帝还是世祖皇帝,离眼下的这位天子都太远了,更何况还是谋逆犯上的大罪。纵使自幼跟随先生读写字,凭他不过舞象的年纪,终究对这刑罚方面的事知晓的太少。
忠顺王于同德十二年便主管刑部,个中门道和刑律条例更是了如指掌,此刻被新君质问,悻悻答道:“不错。”
“既然对,为何还要抓人,是恼羞成怒吗?”天子颇为不高兴,说人家挟权乱政,怕是你忠顺王才是挟权乱政的那个吧。
“陛下,那荣宁二府的爵位乃是太祖皇帝所赐,本王以为应按太祖皇帝编纂的律法进行严惩。”忠顺王用闪着火焰的目光睨视了王攸一眼,继续道:“陛下欲大赦天下施以仁德爱民之心,立志做一代圣君,这极好,但无需纠于贾家一案,此外对于贾家,先帝早有论断,更无需再议。”
“王爷既说先帝早有论断,为何我内阁不曾知晓?”李贤捉住把柄,发问道。
“贾家谋逆犯上一事先帝早就知晓,如此秘事又怎会交由内阁处置?本王掌管刑部冤狱多年,又是先帝肱骨,手足兄弟,较之尔等,先帝自然更信任自家人,否则也不会赋予本王统摄之权。”一个‘自家人’说的李阁老老脸一红,心气也随之一泄。
王攸不安地望向张首辅,后者同样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看来正如忠顺王所言,大行皇帝早有论断。王攸心知大势已去,本想搬出世祖皇帝条例救人一命,何曾想王攸打心底泛上一声悲凉的叹息。
他强忍着又惊又怒的心境,正欲开口说话,不料上头的天子却是抢先一步,道是:“忠顺王,你既说按太祖皇帝律令处置贾家谋逆一事,可否详细与朕说说这谋逆犯上者,当年太祖皇帝是如何处置的。”
“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忠顺王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金殿,振聋发聩的同时也令人胆战心惊。
“那这王泱可在九族范围之内?”天子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王攸,“朕自幼便由宫中先生教习,知这九族乃父族,母族以及妻族,这王泱和那荣国府贾政之妻是何关系?”
“启奏陛下,是姑侄关系。”张首辅又开了口。
“试问忠顺王,既他二人是姑侄关系,应属贾政之妻族,这王泱为何安然无恙?还位列百官之中?”天子嘿然一笑,复又坐回了龙椅,朗声道:“适才忠顺王提及先帝,又言之凿凿的说先帝对贾家一事早有论断,既是早有论断,且按本朝太祖皇帝律令查办,又因何独留王氏一族?这岂非自相矛盾,可若按世祖皇帝律令而行,那让王泱活着便是说的通。朕不止一次听先帝说,这王泱乃是先帝留给朕的社稷之臣,还让朕好好的用他。”
天子一席话惊得满朝武鸦雀无声,王攸更是如坐过山车一般柳暗又花明。
“陛下圣眷,臣何以克当?”
“忠顺王,你可还有解释?”天子并未理会王攸,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忠顺王。
忠顺王虽自觉难堪,但也清楚当下的形势不利于他,于是姑且放弃了对贾家穷追猛打,当即笑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张首辅也高声唱道,其后百官齐呼圣明。
“传朕口谕,大赦天下,犯十大罪者除外。”
薛家宅邸,薛姨妈虚弱无力的躺在引枕上,一双昏眊的眼睛中满是泪水看着宝钗,道是:“我的儿,是妈害了你。你哥哥,还有宝玉”
“妈,我已经见过了攸兄弟。”宝钗宽慰道,又舀起一匙汤药递至薛姨妈嘴边。
“唉,当年若不是我和你姨妈”薛姨妈被苦的直皱眉头,以至于下面的话也没继续说,只是一阵长吁短叹。
“你姨妈走了,妈也自觉时日不多了。”
“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啊?如今家里也没个主事的人”薛宝钗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直掉,看的让人心疼。
“太太,太太”屋外传来一阵欣喜的着急声,薛宝钗忙背过身擦掉眼泪,只见丫头杏跑了进来,兴奋道:“太太,大爷,是咱们家大爷回来了!”
薛姨妈闻言大吃一惊,忙道:“宝钗”
“娘,您先别急,我出去瞧瞧。”宝钗方要出门,只见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的男子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娘!”
“蟠儿,是你吗?”薛姨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有些难以置信。
“娘,我是蟠儿啊。”薛蟠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又将凌乱肮脏的头发撇至一边,露出嘴脸来,未免母亲认错,还膝行爬向薛姨妈床头。
“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的?”
“今日新君即位,大赦天下。”薛蟠将王攸的话转述了一下,“是攸兄弟”此刻,他才想起王攸,于是猛地站起身要往外跑。
“宝钗,快!”薛姨妈命道,宝钗知道薛姨妈的意思,这大赦天下没准连宝玉也放了出来。
“妈,你先别急,待会等哥哥请了攸兄弟过来,便都知晓了。”宝钗怕留母亲一人出事,忙劝慰道,尽管自己的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的直跳。
不久,薛蟠耷拉个脑袋回来了,可其后头并没有人跟来。
“攸兄弟走了。”
诏狱之内,贾琏咬破大拇指,在一份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并说道:“攸兄弟,一切便拜托你了。”
“好。”王攸点了点头,然后作揖一躬,“多谢!”说罢,便将拿起,卷于袖中。
“攸兄弟,请你告诉她,是我贾琏对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