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放他回去,是想借刀杀人?”
水溶闻言,淡然一笑,“至少不能让王泱死在咱们手里。”
“王爷英明!不过若是这王氏子选择不回京,您的计划可不就是落空了。”
“他一定会回京。”水溶十分笃定,胜券在握道,“且必须回京。”
“何故?”
“先生觉得此子如何?”见眼前的大先生迟迟不作答,水溶摆手笑道:“罢罢罢,就不难为先生了,先生与那王泱并无交集,自然无从评价。”又继续道,“此子极重情义。昔日那林如海不过授业数月,此子为报师恩,后不顾门第之别,世俗规矩,强娶林氏女为妻,足见情深,此为其一;其二,贾家西府与他王家联络又亲,互通有无。后有一等闲人评说那贾家西府一半皆属王氏,此言倒也非虚,如今贾家阖府遭难,他若不回京,那忠顺王势必会迁怒贾家剩余人等。至于这第三点嘛呵呵我以他妻儿老母为质,故虽吾愿,然涉及军机以及诸位身家性命,迫不得已。”
同德十八年二月初一,大行皇帝驾崩第八日,王攸回到京城。
长安县距京不过百里,若以快马行之,半日便至,那长安节度使云光想来早已投效北静王麾下,以期从龙之功,否则后者也不会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那。
都中形势不明,自己可以说是在忠顺王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这足以说明一件事,都中有内应,而且不少。从宫中的太监到把持九门的士兵,甚至还有官员打点,北静王的贤明与忠顺王的专擅相比,高下立判。
至于北静王为何放自己回来,王攸倒也能猜出个大概原因。
不外乎借刀杀人,投鼠忌器以及笼络人心这三点,若是自己惨遭忠顺王毒手,那北静王就有了出兵的借口,那清君侧就变得名正言顺起来,自己天子门生,今科探花乃至于王氏嫡子的名头也会尽为北静王所用,彼时武百官,群情激奋,上下皆反。但若忠顺王爷不中计,二王相争,一死一伤,于社稷而言,雪上加霜不说,最要命的是外敌。
“当真是好谋算!”王攸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他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怎么办?如何是好?”
正当王攸踌躇不决时,听的司阍来报,说是薛家来人。
王攸眉头一皱,这个紧要关头薛家竟然还敢上门,当真有些不知死活。眼下忠顺王态度晦暗不明,那个仇都尉恰好是忠顺王府门人,要他如何施以援手?
“打出去!”王攸命道。
“这”司阍为难的朝着身后方向瞧去,只见薛蝌领着一个小厮妆扮的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你下去吧。”王攸挥了挥手,让司阍退下,然后就这么站在滴水檐下,平静的看着走上前的薛蝌,至于那个小厮则是被他忽略掉。
薛蝌见状,也是心底一叹,先是打躬作揖,然后一言不发的让开身形,将身后之人显露出来。那小厮立时将头顶的帽子摘下,青丝洒下,声音微颤道:“攸兄弟是要把我打出去吗?”
王攸愕然的看着眼前之人,竟是薛宝钗,他又看向一旁的薛蝌,薛蝌忙解释道:“贾家被抄当日,姐姐因大哥一事回到家中,幸而未被抓去。”
“进屋吧。”王攸眼睛一眯,抬脚先入了房,后命丫头上茶,紧接着便是对薛家姐弟说道:“薛大哥一事我爱莫能助。”
“我知道。”宝钗的目光一刻也不移盯着王攸的后背。
“若是贾宝玉,我尽力而为。”
“”听王攸提起夫君,宝钗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哽咽道:“谢谢。”
“承姑母之遗命!”
“我母亲亦是出自金陵王氏。”宝钗还是存了一丝希冀的,可王攸接下来的话却是彻底让她断了念想。王攸冷冷道是:“你们可知我如今处境?一步踏错即是万劫不复。”
“”
王攸自知不该将怒火发泄到他姐弟二人身上,不由心愧,对薛蝌言道:“蝌兄弟,烦请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宝姐姐单独说。”
薛蝌虽信王攸人品,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加之这两人之间还是叔嫂,未免遭人闲话。
“你且出去。”薛宝钗道。
“姐姐”薛蝌欲言又止。
“去吧。”宝钗摇头道。
“是。”
待薛蝌走后,宝钗与王攸的眼神触碰了一下,但很快便分开了,宝钗道是:“攸兄弟,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陷入了二王相争的漩涡之中。”
“二王?”宝钗对朝中之事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王攸竟然会对她说这个。
王攸答道:“忠顺王和北静王。”
宝钗若有所思的看着王攸,但后者却并未看她,而是背过身子,恼恨的拍桌子道:“北静王以洛阳为质,逼我就范。”
“九门戒严,再者北静王不是”宝钗亦是聪慧之人,她一瞬间便反应过来,“都中有内应!”
王攸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皱眉道是:“忠顺王此前曾向我索要兵权,即要京师三大营主将俯首听命,那三名主将皆是我父亲任京营节度使时提拔上来的,于我王家而言算是半个家臣。原本我已答应,不曾想前日于宫中一时大意,中了北静王的圈套,被人掳至长安县。”
“啊?”宝钗张大嘴巴,后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又捂住嘴。
“我该何去何从?”王攸问道。
宝钗想了想,说道:“不如试试请圣裁。”
“圣裁?”
“是,二王相争,为的不过是个‘权’字,然而他二人终非天子。”
“天子年不过舞象,又有何本领制衡二王?”
“就算没有,也可夹缝求存,而非左右为难。”宝钗宽慰道。
“如今天子仍在孝中,除个别大臣外,旁人见不得圣颜。”
“明日便是新君登极,百官朝贺,攸兄弟莫非忘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