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侧身,官袍微微扬起一角。阳光洒在他的发上,避开了眉眼。
恍然间,视线中却看到了一道身影。
修长挺拔,如竹如菊。
那感觉分外熟悉,胸口似乎被什么戳中一般。
他一愣。
定睛瞧了许久,见似乎是个小娘子,他转头笑开:“今日已是第二次想起他,真是魔怔了。”
容昭返回客栈,昨夜一晚没睡,上午又在宫门外站了半日,此刻颇有些头重脚轻之感。
可她刚进门,便被小二拦住了。
小二笑得一脸和煦,轻声道:“小娘子,您此前给的银两,只够到今天的房钱了,之后您看是续呢还是……”
容昭一愣,她抬起眼:“我记得,我那日给了你五两银子,竟只够三日的房钱吗?”
“瞧您说的,我们客栈在汴京最为繁华的街道上,临窗景色最为雅致,因此这价格也是要贵上一些,何况您不是要了两间房吗?”
也是。
容昭颔首,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锭子,温声道:“那便再续三日吧。”
小二领着银子喜滋滋地离开了。
明砚舟站在一旁,伸手拽住容昭的衣袖,低声道:“你可以只要一间房。”
他为魂数载,第一次尝到了窘迫之感。
自己仿佛是那青楼中的小白脸,等着恩客一掷千金。
脸色颇有些不自在。
容昭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却并没有开口。
中午堂下食客众多,人多眼杂。
她缓缓摇了摇头,待行至房间门口时才回身看着那道玄青色的身影。
明砚舟耳后有些热,幸而是残魂之躯,无法被看清,他避开容昭的视线。
可那熟悉的声音却响在耳边,语调明快:“明砚舟,若我只要一间房,你打算在何处休息?”
“残魂而已,便是不休息也无碍。”
“你总说自己是残魂,是想以此为借口让自己少欠我一些是吗?”
明砚舟抿了抿唇,背脊绷紧。可还没等他否认,便听见容昭含笑的声音传来:“若要这么算,我也欠你颇多,你前往幽都见到了我的父亲,免我遗憾;又借来敛魂珠,以身敛魂助我痊愈。那你说说,如此多的恩情,我该如何偿还?”
两人相对站着,都未开口。
容昭叹息一声,低声道:“独行孤苦,我才离开淮县数月,便已深有感触。你孤魂之身,独行于世间,便不冷吗?”
明砚舟只感觉嗓子被堵住一般,说不出半个字。
却见那女子握住他的衣袖:“虽不知能否救你,但我想既能相伴如此一程,于你于我都可慰籍不少。”
见她松了手便要转身,明砚舟闪身上前一步,金灯花香顿时扑鼻而来。
容昭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背脊抵在门上,微凉坚硬的触感浸透了薄薄的衣衫。
她颊边飞红,眼里泄漏出一丝紧张的情绪,心跳震耳欲聋。
却见眼前向来巧舌如簧的男子,突然磕磕绊绊起来。
“容昭,我并不是以借口想少欠你一些……”他拧着眉,似乎在思考后面应该如何说。
那女子见他如此,顿时弯起眼睫。
明砚舟耳后似乎更热了一些,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我虽无记忆,但想来应是从未花过女子的钱……”
容昭愣了下,笑道:“你方才如此是因为我为你花了些钱?”
明砚舟瞥开视线,轻道了声:“嗯。”
容昭再也忍不住,以袖遮面低低笑起来。
耳廓染成鲜艳的粉色。
明砚舟无所适从,他无奈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