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沈存庚把人带到后山时,他又问四叔自己是不是给多了。
沈长岁指了指捆扎好的一垛一垛菘蓝,道:“花花草草都是虚架子,这些扎好,扛下去装一车送走,咱们没亏。”
“我还以为需要再找辆车,再往山下跑一趟,可实在太累了。”沈存庚话是这么说,却在四叔和赶车的扛菘蓝时,他也一起干。
所以沈小叶经常说他,挺能干一小伙子,多长了一张嘴。
等他和沈长岁拉回一大车菘蓝到家,已经过了午正二刻,赶车的老大不情愿的说:“你们装的东西也忒实在了些,我家老牛都累坏了。”
“麻烦大哥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中午在家吃个饭。
牛让我侄子牵到河边去喝个水,草料咱这河边多的是。”沈长岁很热情的送上一碗杂酱面条。
虽然是高梁黄豆面的,但架不住是肉卤,赶车的大哥欢喜接过,午饭又能省几个大钱,赚了。
他连吃两大碗后,不好意思再要第三碗,不想,沈小叶又给他端来一碗红糖鸡蛋水,“这咋好意思呢?”
乡下待客,一碗红糖鸡蛋水真就是很顶格那种。
沈长岁放下碗道:“大哥别客气,出门在外都是互相帮衬,今天要不是遇上您,就我叔侄两个一挑一挑的往山下扛,还不定扛到什么时候。”
“是的呢大叔,今天可得谢谢您帮忙。”沈小叶还准备了面汤,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赶车人一身染色不均的粗布青衣,背着圆顶宽沿草帽,脖子里挂着长布巾,右手腕比左手腕略粗,手上的老茧乃常年持鞭拉缰绳磨出来的。
应该是常常给人运送货物之类的。
在县城东边的七错渡口,就有很多这样的赶车人,他们除了农忙收两天粮食,其他时间都守在渡口给各个货船卸货。
舅舅留人家吃饭,定是有什么想打听的。
“不敢当不敢当,咱就是吃这碗饭的,往常千斤货送个百八十里,也不过几百钱。
你家的草虽然重,但离的近。”赶车人也实话实说,因为行情也确实如此。
拉货的车马是按重量和路程长短计费的。
沈小叶看一眼舅舅,见他点头才问,“这么说大叔对咱们县这方圆百十里地很熟悉。”
“小大姐说到哪去,我闭着眼睛都能把车赶到。”赶车上一口灌下半碗糖水,毫气云干的说道。
沈长岁接话道:“我们也不上哪儿去,就是想问问灵河哪些村镇的棉花好,想着买些便宜土布。
您也知道,县城的布料好归好,可不是咱们穿的起的。”
“是呢,我家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孩子娘自己织的,然后找隔壁村的老牛家给上上色,穿着也不孬。
你们瞧,我的衣裤是棉布,比什么丝啊缎啊的,吸汗耐穿。
咱们乡下人又不能见天赏花吃酒写章,耐穿才是正理。”赶车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上知八仙过海,下晓山道行河,也算是这一行的行风。
他瞟了眼院子里晾晒的布料说:“你们要是想做铺盖染色,可以找去灵河西南角,我们辛庄隔壁北曹庄的老牛家。
不过老牛头只会染青布,也上了年岁眼花,他的儿子一心读不学这个,现在染的布不如从前。”
“原来大哥是辛庄的?我记得那边好些人家种棉花,一到初冬时节,好些棉花从渡口运走。”得益于有个以务实为本的先生,沈长岁跟着潘先生到七错渡口连续观察过半个月的民生,更因先生有教无类,他各村落同窗多,听过不少地方。
赶车人连连点头,荷包蛋也顾不上吃了,“我家就种了好几亩棉田,一到摘收时节,就有客商到地头收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