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张二人一时间不知应该作何表情。
平京并不靠海,但离海也不算远。如果金贼真的从海上进攻,那么大周就要面临双线作战。
且平京不比北境四州。
那条天堑一般的见安江,比任何铜墙铁壁都要坚固,自大周立国以来,尽管纷争不断,但从来没有异族打到过江洲以南。
奔腾不息的流水如同一道强有力的臂弯,将富庶安和的江南紧紧护在怀中。
“皇上打算怎么办?”
“该来的躲不了。”陈翊琮低声道,“所以我回来了。”
张守中这才明白为什么陈翊琮临时变卦,又从北境赶回。
“北境就交给常、申两位将军,”陈翊琮接着道,“朕应当守在大周的南疆。”
孙北吉轻轻叹了一声,他望着陈翊琮,既觉得忧虑,又带着几分激赏。
“当如此也。”
……
这天下午,在结束了与大部分六部官员的会晤之后,陈翊琮骑着马回了一趟恭王府。
他在母亲的灵位前细细讲述了这次出行的种种见闻,讲述他的几次死里逃生,和他看见的人间炼狱。
陈翊琮几次哽咽,甄氏的灵位在高处安静地聆听着。
这天,陈翊琮在恭王府傍晚一直待到了傍晚,才启程重新回宫。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要热得多,如今都已经过了中秋,白天的暑气却还是没有完全散去。
只有等到入夜,四下静寂,夜风习习的时候,才让人觉得秋日确实是来了。
卢豆提着灯笼跟在陈翊琮的身侧,他不时抬头,用余光去看陈翊琮的侧脸,陈翊琮看起来似乎正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皇上,”卢豆轻声道,“咱们好像走错了。”
陈翊琮停下了脚步,这才如梦初醒地看了看眼前的一切。
“养心殿应该往那边走。”卢豆指了指东南的方向,“奴婢看您想事情想得出神……”
陈翊琮沉眸。
“……没走错。”他低声道。
卢豆怔了一下,知趣地低下了头,他小心地跟在陈翊琮的一旁,为皇帝照亮前路。
先前陈翊琮还未曾觉察到,直到此刻卢豆点破,他才意识到自己正不自觉地往曾经的小院走去。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很多、很多次。
路上,陈翊琮不时碰见交班离去的太医,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没有得到皇上已经回宫的消息,于是双方走得很近了,他们才看清眼前人是圣上。
太医们纷纷慌忙跪下行礼,陈翊琮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介怀。
这情景让陈翊琮觉得熟悉,从前在去柏灵的小院时,他也经常碰见这些太医——毕竟那间小院就在太医院值房的隔壁。
昔日的小院看起来似乎更加破败了。
陈翊琮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闩着的。
他对着眼前的木门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赵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朕。”陈翊琮低声答道。
一阵脚步声随即传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和应答,都让陈翊琮感到某种时空交叠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