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科长已经逼迫从医院病愈回来,其实在医院里,他睁大火眼金睛观察着局里尤其是科室人员的一举一动,也在更加殚精竭虑的分析是谁向纪委告的状。经过最后分析,他最后才认定了十之八九是邹正府的堂弟邹刚。此时他在局里已经名声扫地,还想极力的向领导们解释自己受到诬陷,可事情已经摆到了面上,局长明确告诉他:无风不会起浪,既然被人家告了,也就要自己主动点,至少承认一部分吧,一点都不承认,让局里如何向县纪委交差?你在局里混了这么久,又有亲戚在县纪委,不可能这点儿常识都没有。否则人家再往上反映,县委毛病发了,派专人下来核实,怎么办?你的亲戚难道敢公开包庇你?一点风险都不担?大家都是同事,就直说了,不藏着掖着。

王进才只得勉强承认了两件他受到检举的事,接受施工单位请吃一次,收礼一次三百元,出入下流场所一次。总之都是一次,可是哪一件都是要受到处理的,至于唱快板宣传的事,他扭扭捏捏的否认,局里领导们也清楚是怎么的,倒没给他上纲上线,算了。局长告诉他,处理肯定要处理的,只是让办公室同志措辞上设法化解,各方面都要过得去,力争只来个警告,面上走一走,保住你副科长不丢吧。此时,曾想入非非的他如同坠入地狱,好不容易被人拖起来,听说能保住副科长,对几个领导感激涕零,再不敢作他想。

李昌俊这几天一直对他冷着脸,一次给李昌俊打招呼李昌俊也没答应,让他尴尬之极,此时李昌俊有些不太客气的对他说:“老王啊,你自己处事欠当,乱猜疑,牵扯到其它不相关的人受影响,陆运红一心要辞职回龙潭区公所,我还劝了他许久,这事敞出去了,还有点不好办。”

李昌俊说着,办公室主任把陆运红的辞职放到桌上,局长拿过去又瞟了瞟,递给王科长看,打圆场:“你为这点事,居然噪得个鸡犬不宁,还怕事情不大?是啥子思维?小陆这事我也知道了,辞职不好,来了就不能走。年青人,面子还薄,昌俊再说说他。老王,我看这事是你惹起的,关起门来说,你就找个机会给人家小陆道个歉吧,把事情了了。”

大家都是老同事,或者说都是老油条,私下里谁都知道谁,所以都是推开窗子说亮话。王科长在李昌俊冷冷的表情面下无地自容,看着陆运红的辞职申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几个领导面前不好再说啥,艰难的答应了一个“行”字。

李昌俊说:“这么吧,王科长去给小陆道歉这事,确实也为难,就算了,我替你向他说说就是,毕竟我和他好说些。只是,以后的工作中,你还要多关心他才是,别因此事而别扭。”他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是是是,一定一定,谢了,李局长。”王进才忙称谢。向几位局长告辞离开,回去先写检讨去了。

王进才走后,局长才对分管纪检的孙局长说:“你那方面,你也要把纪检办公室的人严肃教育一次,这种泄密事件,是不是出自局里,本次都不追究,但下不为例。”

邹科长正式退休了,局里几个主要领导开会讨论由谁接替科长,王科长现在是规建管理科的老资格、骨干,虽然受了纪律处分不可能接任科长,可是整个规建管理科没有他其实是不行的,现在所有事几乎还是他说了才能算。所以,这次规建管理科重大的人事变动局务会也让他参加,听取他的意见,邹科长虽然退休了,但因为在局里资格老,多年的骨干,因此这回的重大人事变动,也请他来参加,听听他的意见,也是尊重。因为李昌俊的提议,领导们已达成初步意见,不管谁当科长,陆运红已经被拟定了副科长了,局长把这个意思说出来,也算征求二位科长的意见,更多还是种“尊重”。王进才有点意外,但不敢说什么,他感谢了几位领导的信任。接下来,讨论谁当科长,此时,他心里最担心、最不希望的是从别的科室调人来,因为别的几大科室的人员,能被安排来当科长的人,他巴着指头算了几遍,都是些和自己一样的老资格,如果调过来,自己肯定要受制于人。沉默的邹科长望了望五位领导,发现李昌俊右手托着下巴,眼光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忽然间,他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淡淡的说:“论资格,该丰慧,可她不行,这点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的……我想,倒不如这样,局里只有三个大专凭,小陆是其中之一,你们几位局长也很看重小陆的,就不论资排辈吧,直接用小陆,是否可以考虑,他担任副科长的同时,由他主持规建管理科的工作?”

邹科长这个意见确实有点意外,许久没谁发表意见,邹正府的这种提议一方面讨好了李昌俊,另一方面如果果真任命了陆运红,那基本算永远就打碎了王进才的梦,总之他宁愿这个位置送给不相关的人,也不想让王进才得逞。因为大家都知道陆运红是“李昌俊的人”,姜局长不好反对,片刻掉过头问:“昌俊,你的意思呢?”

李昌俊咳嗽了一声,也想了片刻,对姜局长和王进才说:“这样,或许也行。小陆这个人,我了解多一点,他就是前些年抓捕罪犯牺牲的公安干警陆运新的弟弟。虽然他凭高,姜局长也很看重,但毕竟经验不足。现在如果主持工作,更多的是挂名、锻炼,除非王科长要多指点,作好传帮带,科室的工作仍然要由王科长具体负责。”

他把话说完,望着王进才。姜局长第一次知道陆运红的这个“背景”,惊讶了一声,没说话了,其它金副局长和康副局长也没说,王进才也只好说:“小陆可以的这没有问题,我给他指点,互相学习,如果科室出了差池,责任先由我来担。”

局长沉吟半晌,说:“那好吧。就这样,嗯,你这个表态很有觉悟,不错。”

主要是一时不好找合适的人选,再者既然李昌俊没有谦让,局长想到自己又马上要升官调走了,干脆顺便卖李昌俊一个人情,另外陆运红是三个大专生之一,自己也当众表扬过两回。对于王进才来说,此时再有话说也不敢说,而并主动点表态支持陆运红代科长,也算间接给陆运红和李昌俊道歉赔礼。他心又想到了另一层,陆运红年青,不懂的东西多,届时规建管理科就还是自己说了算,虽无名,但有实。过一两年,设法让陆运红调到别的科室副转正,自己再争取复位,问题不大。换其它人来,就是另一个格局,所以他也干脆接受。

星期一,交通局全体职工大会上,局长表示今后交通局用人,要摒弃论资排辈等陋习,大胆启用年青人,然后直接宣布,陆运红任交通局规建管理科副科长,代主持科室工作,当然,谁都知道这就相当于科长,并且就直接是科长待遇了。王科长又站起来,代表规建管理科,表示全力支持陆运红的工作,并再次把陆运红表扬一通,说他不仅化高,经过了区公所基层煅炼,并且认真学习,虚心踏实,任劳任怨,尊敬老同事,团结新同事,忍辱负重云云,总之,竭尽他所能想到的褒义词,都用上了,以弥补给陆运红带来的伤害。接着,办公室行,上报人事局认可,同时件发到了交通局下属各单位科室。

的此时的陆运红不到二十四岁。

对于李昌俊帮他当副科长,陆运红是基本猜到了的,但这下子等于是直接当上了科长,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已经知道是王科长提的自己,也琢磨到了他为什么提自己。可对王科长的戒备已经在心里生了根,不可能消除。回到科室,私下里他对王科长表示了谢意,并请他以后在工作中多指点,多担待,可心里依旧对他厌恶。晚上,他去李昌俊欧军的家里,准备向他表示感谢,李昌俊拍拍他的肩,拉他坐在一起,笑了:“我只是想逗逗他们玩,瞧瞧自己手法如何。没啥的,你好好干吧,确有不懂的,给我说就是。”

交通局启用了一位二十三岁的没有背景的年青人当规建管理科科长,如此“位高权重”的一个科室,不拘一革用人,在全县县级机关单位中从没有过的事,事情没多久就到处传开,交通局出其不意的出风头了,事情甚至引起了县委的注意,记偶闻此事,开人代会的时候,向开会的局长问起,并表扬交通局几句,几个局长压根没料到事情被人传播后引起的效果如此强烈,当然只能顺着县领导们的表扬更加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交通局就是要打破常规,唯才是举。

两个月后,交通局姜局长升官,调任邻县永平县副县长,接任交通局局长的是林业局的副局长,叫卢希成,有消息说他又是县委记的的同学。卢希成五十来岁,秃顶了,瘦。他来到交通局,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全局近二十人参加,在会上,他首先就看到最年青的陆运红,问:“噢,你就是陆运红?很好,很好,早听说你,年青有为。我们交通局,不,咱们整个县,以后就需要大量的年青人,不然总是咱们一大堆老头子、半老头子在坐着开会,会生霉的。”

大家一阵笑后,又热烈鼓掌。王科长曾经还打着小算盘,以为让陆运红代一些时候,自己处分被大家淡忘了,一两年后设法争取拿回科长的位置,而如今这个情势看来,大小领导都在跟风,说重用年青人,陆运红在本科室由代而正已然是大势所趋,一时肯定动不了,自己由副转正的愿望搞得很渺茫,他满怀忿懑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更加对前科长的表弟恨之入骨,也开始悄悄设法报复。

陆运红升官了,第二周,他的工程师职称也得到手,但这两项并没有给他带来兴奋,首先是与王进才的关系现在他感到很难处,他无法在心里恢复到原来对他的信任,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和他相处,敷衍;而且好些事情上,还得听他的意见。他感到憋屈难受,他倒宁愿离开这个科室。因为对王进才的厌恶,接触增多,平时更留心观察他,他发现王进才有着很强的嫉妒心理,科室中某人如果做了点出人头地的事,比如自考又有人通过了几科,他表面上假装欣赏得不得了,还皮笑肉不笑的带头祝贺,私下里却是痛苦的。一旦听说科室里或者局里谁出了啥事,比如生病,出车祸,他往往要打听很详细,幸灾乐祸的表情溢于言表。对谁的倒霉他都有股快乐无比的心情,甚至哼上几句歌。而且陆运红渐渐的发现,他特别喜欢背地里说别人的是非。大概为了修复与自己的关系,有两次和陆运红一路,他自作多情的,以知己的口吻关怀陆运红,要陆运红少接触女科长丰慧,说她最喜欢嚼舌头,是长舌妇,陆运红对丰慧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他才是长舌妇。他又故作神秘的告诉陆运红一些“内幕”,比如局里金局长和某位女职工关系亲密,只有他知道,然后告诉陆运红千万别出去对人说,陆运红听着这无法验证的报料,先是怀疑,然后觉得不管真假,都必需在他面前小心行事,提防他在别人面前也如此胡乱编排自己,百口莫辩。他假装什么都不懂,对他的长舌习惯姑妄听之,绝不插嘴。他逐渐的又发现,王进才原来在局里几乎没人跟他合得来,大家对他也是虚以委蛇。

王进才特别爱插手局里下属企业的事,运输公司的事,石料厂的事,还有工程上的事,打听到谁有运输需求,他马上给他的堂兄打电话,打听得哪里需要石料,他又马上打电话给厂长,成天忙不停,名曰关心下属企业,实际在悄悄的分红。总之爱钱更是他的一大特征,只要有钱的影子从眼睛边上滑过,他都会聚精会神的留意着,然后迅速出手抓住决不放过,陆运红越看看不舒服。但是,除李昌俊外,其它几个领导对他很信任,尤其是被他说与某女职工有不正当关系的金局长,对他更信任,让陆运红很费解。

王进才在科室职工面前,甚至当着局领导,不时扭扭捏捏的表示自己根本不想当科长,当副科长轻松些,就连副科长自己也不想当的,是前任局长几次“请”他,他才勉为其难的。陆运红和袁旭聊起这事,不知是真是假,袁旭听着发笑,告诉他,原来王进才多年在第三公路段任段长多年,因为凭不高,他的靠山又已经退休,每回局里主要领导变更,他都担惊受怕,唯恐自己被下,新领导一上台他就要打辞职报告,说有病要辞职,因为新领导刚来,一般求稳,都不同意中层谁辞职,他如此以退为进,被新领导慰留之际,抓住机遇送礼,获得新领导好感,稳住位置。主要领导变更了四回,他就生过四回病,请过四回病假,打了四回辞职报告,送过四次厚礼,被慰留了四回。他这个招式应对了四届领导,屡试不爽,成了局里私下的笑柄,他却还以为谁都不知道他的策略。职工们都说他是老当益壮,陆运红听着袁旭说他的这些历史就比谁都感到恶心,再通过自己当规建管理科科长这件事,如同看到了一条狗,眼睛死死的瞅着向往已久的骨头,又时时提防着周边冒出其它的狗来抢,精神高度紧张才胡乱咬人。他极力掩饰住对王进才恬不知耻本性的鄙视,假装说:“你不仅是科室的主心骨,也是交通局的骨干啊,姜局长当初请你出山,是有眼光的。”

总之,通过王进才这个三棱镜,依稀看明白了自己所处的这个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环境,也看清了身边这个官场微生物的生活情态。

交通局下面的教练驾驶技术培训中心,对内部职工有优待,普通职工学习驾驶技术,二十个学时免费,对于中层以上干部,三十个教学时间免费。因为这个原因,干部们都学习了驾驶技术,基本能在免费持时间内取得驾照,其实即便三十小时满了,没通过,也能取得驾照,因为是内部职工,反正免费。陆运红也就报名去学习,有空的时间,就去练练,东练一回西练一回的,最后三十小时也没练满,但要统一办驾驶证,他就提前办了,把驾驶证拿到手,也就懒得再去练,当然不敢单独上路开车,况且一般也没有车让他开。

星期六,他检查五河区交通管理情况,顺便回到家里。父亲和母亲在屋里建个砖砌的小粮仓,里面已经堆有三千多斤稻谷,他很惊讶,这么多,两人在家里根本吃不了,不卖成了陈粮,时间长了会霉烂的。可是父亲和母亲都舍不得卖,他们担心将来某一天天道突变,比如连连大旱,颗粒无收,没吃的,哪怕是陈粮也能拿出就过两年,就是拿来接济左邻右舍也是好的。他明白父亲和母亲是因为以前缺吃的日子刻骨铭心,已经饿怕了,天天能看到这么多粮食堆在仓里,烂在仓里也安心些,即使坏了也能喂鸭鸡鹅,他没再说。

他没有把自己当副科长的事告诉父亲和母亲,因为看到了王进才的丑陋,没把它当成荣耀。母亲只是在问他有没有谈对象,该谈了啊,人家钟强已经有两个孩子。四表哥韩雷已经结婚,都有一个孩子了,三姐陆运芹也两个孩子都到处跑呢,当初的小伙伴程林也已经结婚了,陆运红听着母亲的唠叨,居然程林也已经结婚?他感到一丝紧迫,昔日的朋友伙伴同学们,都结婚生子了啊。他猛然间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郑彦秋怎么没给消息请自己喝喜酒,她怕也结婚了吧?

他想到郑彦秋二哥那套军装始终忘在家里,就拿出来,带着,准备这回一定带去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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