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内的学习上,开始越来越多的涉及专业课程,《城市规划与设计》、《城市生态与环境保护》《城市道路与交通设计》《建筑工程设计》,各门课程都是全新的,《建筑工程设计》虽然是考察科目,可是作为学校各专业共通的课程,依然是重点,完全按考试科目对待,其中《城市规划与设计》课程的老师就是双宁市建设局的总工程师卫志希,在学习《城市规划与设计》的时候,卫老师特地带大家参观了双宁市建设局里的双宁市城市规划模型,现场给大家讲解。学校还请来一位来双宁交流访问的日本的城市规划专家给大家讲了一堂大课,了解世界城市规划的先进理论和规划方法,城市功能的定位,风貌的塑造,生产力的布局方面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了解中国即将进入城市化的发展期,农村人口向城市集聚的趋势。学习开始一步步向纵深推进,以前在大家眼中熟视无睹的城市,其自身生长发展规律和人为可控因素渐渐的脑海中分散又凝聚,形成了新的自觉的城市成长理念。

让人意外的是卫志希总工程师还十分懂“风水”,在课余的时候,他闲聊式的给大家讲解。不过他讲的风水不是乡村风水师们那套玄乎生硬的东西,和乾、坤、震、艮、巽、离、兑、坎等八卦等名词没实质性的关系。他从人类原始社会群居点的形成分析风水学产生的原因,剔除其在后世演化过程中沾染在它上面的神秘因素,还原其本来面目;对民间内外风水中的穿堂煞、反弓煞、天斩煞等,都有浅显而独到的见解。他并不鼓励学生们学风水,只是通过解剖民间风水而廓清其迷雾,结合专业课,避免学生们以后被迷信的东西绕晕。虽然陆运红和大家一样,对这些东西都不甚了了,可经他一讲,先入为主地有了比较正确的观念。总的说来,学校专业课的老师们讲学很负责,对这批还没脱娃娃气的学生都有一种质朴的关爱。

接近假期的时候,学校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科的科长和学校的几位老师,从双宁市建设局承揽了一个工程,双宁市城西客运站片区的详细规划与即将开工的标志性建筑城西客运站和配套宾馆的设计,他们把工程承包下来以后,决定从学校里几个班找一批学生假期里参与具体的规划与设计工作,给予一定的设计补助,而他们只负责指点。崔老师知道消息,来班上问哪些同学假期不愿意回家,并且愿意参与这项工作的,她可以去给科长说说。班上愿意留下的同学不多,陆运红正愁假期里回家去又没法找到挣钱的工作,只要人家不挑剔,他更愿意参与,忙给崔老师说,最后班上愿意参与的有五个,除了陆运红,还有同乡庄涛,还有家在本地的渡口区的冯正军,另外班长陈雨霏也参与了。戚永辉本来也要参与的,可放假前两天,他家里来信说母亲得病,让他回去,他只好放弃。本班最后只有四个,和其它两个班建筑装饰工程专业、和建筑工程设计专业班的参与的同学一块,一共有十三个人,组成了临时的规划设计组。

规划设计组的办公地点就在建筑工程设计专业班的教室,因为放假,大家都已回家,教室桌凳挪来拼成三大块,就分成三组进行。科长和几位老师先带大家看工程现场,学校老师兼建设局总工程师卫志希代表建设局方面来到现场给大家介绍片区规划的功能定位、指导思想;标志建筑的工程规模、内容等。不管甲方乙方,说来说去都是学校的老师们,对参与的学生们来说,也是相当于实习。学生们即使做得不对的东西,老师们即现场就纠正,再有不对的,老师们也会自己包容,总之是自己的学生,所在大家虽然专业课程并没学完,有点紧张,可也并没有太大压力。

客运站片区的规划分为几个板块,用地性质划分、道路系统设计、供水系统设计、电力系统设计、绿化与风貌设计,更多的是在老师的指导下绘图。客运站和配套宾馆设计方面主要是根据已定的方案进行具体的设计,拿出施工图。科长给学生们的补助是每人每月六十元,整个工程时间大约一个半月,接下来,大家在老师们的指导下开始紧张的工作。

假期里学校的食堂只开一个窗口,主要是方便在校的老师和部分留校的学生们。平时,陆运红和班上的几个同学来往得并不密切,和老乡庄涛一起的时候不多,冯正军因为喜欢打乒乓球,二人倒还熟悉些。至于女生,平时就少有接触,对班长陈雨霏也没了解。但私下里听说,陈雨霏已经和别人在悄悄恋爱着,她的男朋友是双宁师范专科学校的她初中时的同学。四人在一个设计组的时候,天天头凑着头,脸凑着脸的,反而很快熟悉了,陈雨霏没有小女生气,大概因为当班长的原因,和几个同学说话,几乎就是一股大姐气息,但她的年龄并不大,在四人中排第三,陆运红排第四,她只比陆运红大半岁。没几天,她就称庄涛和冯正军两人为哥们,然后称陆运红为小弟,取代各自的名字,陆运红还是一如既往的称她为班长,就不再称呼名字。

三个班来的十三个人在一块从事设计的时候,气氛并不像课堂那样的严谨,大家一边做,一边聊天,设计工作其实非常的单调沉闷,极易造成困倦。老师们来的时候,一边给大家指点,也常要求大家多休息,专门和学生们说说笑话。没几天,这十几个人就都很熟了,建筑装饰工程班会弹吉他的同学曾小祥带来他的吉他,中午一块吃完饭休息的时候,他弹上一曲,给大家解闷,虽然他弹得并不太好,可是吉他是新乐器,有新奇感,大家都给予热烈的掌声。建筑工程设计班的一位叫林强的同学更有才情,制图过程中的废图纸很多,他就就拿起笔,在背面寥寥数笔,画了几幅《少林寺》里面的“神腿张”、“小虎”和“王仁则”的打斗场面,惹得大家一片惊呼,当场就得到了“画家”的称呼。林强不仅会画,还会吹口琴,简直就成了大家眼中的才子。他把口琴拿到教室来,空闲就吹奏两曲,和弹吉他的合作正流行的歌曲《血染的风采》和罗宾唱的一支歌《归人》。于是,这十几个人的小集体,一时成了各班展示才情的地方,只有城市规划班几个人谁也没什么表现。连续两天中午,他们都在空余时间弹吉他和口琴,陈雨霏越听越不自在,一股责任感开始作怪,觉得脸上过不去。她知道陆运红口哨吹得很好,比曾小祥弹吉它和林强的口琴都动听得多,他们在乐器上都只是“会”的层次上而已。连第三天中午,大家都吃饭去了,本班的四个人吃过饭,提前回到教室里,陈雨霏就鼓动陆运红吹几曲歌,让他给班上挣挣面子:“小弟,好久没听到你吹口哨,呆会来几首给大家解解闷。”

陆运红确实好久都没有吹口哨,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越来越认可郑彦秋当初说的,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人的习惯,基本把它给戒了。他有点难为情,但看着陈雨霏的神情,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他自信吹几支歌,能胜过他们两位的,但如果能展示一下自己那不太摆得上台面的毛笔字,他倒乐意些,毕竟那和 “高雅”二字沾了关系,可惜此处没有毛笔,专门去寝室拿来当着大家的面写,那未免也太刻意太做作,想也不必为这小事让班长失望,笑着对陈雨霏说道:“班长大姐,我吹几支歌,你总得给什么奖赏吧?”

“明天中午饭菜票,算我的。”

“谁知道是什么菜呢?”陆运红问。

“至少一份肉吧。”

“两份。”庄涛在旁边为他讨价加码。

“两份就两份。”陈雨霏爽快的说。

“那,可以嘛。”陆运红忙认可。

冯正军问:“班长,只给陆运红一个人?怕小器了吧?”

庄涛又在旁边煽动,结果陈雨霏愿意买四份肉,三个男生都满意了。庄涛继续说:“老乡,如果是我,我就要给班长提更高的要求,你把自己的才华卖得太贱。”

“四份肉差已经可以啦,难道可以让班长大姐买八份肉?”

“别得寸进尺啊。”陈雨霏大声说。

“老乡啊,你脑瓜子在想啥?就只晓得眼睛盯着肉。如果是我,我就让陈班长给介绍个对象作为条件。”

“别胡说,我不敢代劳,人家陆运红的女朋友肯定早有的,别胡说。”

“陆运红有没有,我不知道,可我俩是一定还没有的。”庄涛说。

陈雨霏的意图被庄涛越扯越远,大家笑开去,陆运红毕竟好久没吹口哨,他不再谦让,一边画图,一边清清嗓子,吹起他们弹过的歌曲《归人》熟练熟练嘴唇和气流:

心里有话千万句,不敢告诉你,

我曾轻轻问过天,也曾问过地……

这时,大家都陆续续的回来,同样的被他的口哨征服了,他吹得宛转缠绵,比同学的吉他和口琴动听得多,大家一致叫好,跟着他哼的欲望很强烈,吉他手曾小祥甚至要跟他合作,就连一同到班上来的卫志希老师也听得鼓起掌来,同学们仍然用点歌的方式,让他吹了三首,才开始一块继续设计。陈雨霏满意的望着陆运红,算认可他为本班挣足了面子,第二天中午,大大方方的打了几份肉,自己和三个同学每人一份,陆运红得了两份。

在假期里,他意外的接到袁旭的来信,因为假期里没人去拿信,他路过取信点的时候,去班上的信箱里随便瞧瞧看到的,袁旭的信来了好了一段时间。他在信里谈到初中时的同学,袁旭告诉他,他听中学原来的班主任说,郑彦秋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但考上了省化工学校,也是省属中等专业学校,学校在省城;他开玩笑地动员陆运红重新与她和好。他又说秦超在高中里学习非常刻苦,今年他考上了大学,是省农业大学,虽然成绩刚刚踩线,是学校应届生中考上大学的五个人之一。这个消息让他吃了一惊,甚至有些失落,如果自己当初不来念中专,说不定现在也考上了大学,因为自己历来就强过秦超。他猜父亲如果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又会受到一次打击。自己选择的路已经固定,后悔无任何用处,只能继续。

陆运红此时郑彦秋的感觉已经淡得如同一般同学,看着袁旭的怂恿有点动心,想到曾上回和郑彦秋都相互留有地址,打算写信给她,可是,拿出来纸和笔,笔在纸上戳来戳去,就是写不出一个带有感情色彩的、能引起冲动的字来,说“我爱你”吧,自己都觉得难受。写信给她干瘪瘪的祝贺两句吧,又感到无聊。可是郑彦秋还是比较可爱的,还是值得去爱的。磨蹭好一阵,一个字也没写。

规划设计做完的时候,还有一个周才开学,他还是坐车回家一趟,看看父亲和母亲。回到家里,空空的屋子,父亲和母亲都不在,都还在山坡上做庄稼,恰巧碰到邻居四奶奶的孙子黄学勇,他正挑着一担麦准备坐车去乡上交公粮,见到陆运红,就给他说:“四弟,你回来了?知道不,秦超考上大学了。”

“我已经听说。”

此时秦超考上大学,远没有当初陆运红考上中专时的影响大,因为自陆运红之后这几年,跟风补习的多,能努力的都在努力,不时传来谁考上学校的消息,大家开始已经习惯。秦超的父亲秦正高因为儿子考上大学,这两天在生产队里大排筵席请客,很扬眉吐气,生产队里不少人都去了。因为陆家和他家由来以久的隔阂,秦正高为儿子请客大庆的时候,陆选南却根本没有去祝贺,他的丧子这痛与秦正高儿子高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陆运新的死,让他已经相信这一辈子确实被秦正高家打败,不可能翻身,也认命了。陆运红以前与秦超没什么交集,更不可能去祝贺,看父亲和母亲都没啥,过了两天就返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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