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面冷,两人也不是亲母子,没什么需要多说的话。
太后捧起茶杯来,缓声道:“这几天养伤,你倒是辛苦。”
她抬手唤来下人,宫女撩开帘子,捧着的红木托盘上摆着个平安符。
“哀家前几日找钦天监算了算,你命中带的煞,本月又要冲撞了。你这煞冲撞家人…”太后脸上露出些为难神色,将托盘上的金丝红桃符拿起来:“以后怕是对亲近之人有影响。还有这些,你都拿着,搭在身上,辟邪用。”
李邵修原本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他漠然接过,谢恩行礼。
信王殿下退出后,太后身旁的掌事宫女若有所思:“娘娘当真是菩萨心肠。这么久了,还牢牢记挂着信王殿下命中带的煞。”
太后缓缓跪到蒲团垫子上,双手捧着三柱香,轻轻填在神像前摆着的香炉里。
“哀家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可不得牵挂着么。况且钦天监也是算过了的,这煞劫来的突然,若是他冲撞到了圣上,冲撞到了国运,那怎么行。”
太后娘娘在先帝崩殂后悲痛万分,近乡情怯,连带着身旁侍候的人都被换了一批。掌事宫女便是那会子被换上来的。她虽已成了太后的心腹,年纪却不过三十。很多前尘旧事,她都不甚知晓。
宫女见太后慈悲,实在忍不住心里好奇,问:“传言中,信王殿下克死了自己的胞弟,而且连带着安太妃也跟着疯了,当真如此?”
闻言,一向心慈的太后眼底折射出一道寒冷的目光。那目光转瞬即逝,令宫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前朝旧事,无需再提。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提那些有什么用。以后不许再多说。”
“是。”掌事宫女察觉自己失言,连忙点头退下。
月华如水,静静的在殿里漂浮。
李邵修身着白衣,看着面前摆着的红符。
殿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风吹帘动,符哗啦啦的被翻动几页。
李邵修目光微凝,透着凄清孤寒。
他从三岁起,便带着这符咒。
先帝听了钦天监上告的旨意,连夜叫人取法华寺的佛香,以粗粝糙绳穿过,赐给七皇子。
钦天监战战兢兢:“这,七皇子命中带的劫煞太硬,以后怕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先帝震怒:“你说什么?!”
钦天监立即行跪拜礼:“天象所言如此!请陛下明鉴!必须以符咒镇住身上的煞气!”
七皇子才不过三岁,连夜被人从温暖的榻前弄醒,一群老宫女板着脸,将那粗糙的符咒套在七皇子的脖子上,边套着,边念叨些古怪的字符。
七皇子胆怯,想寻求父皇的安慰,却见大殿上主座那人高高在上,目光中透着股挡不住的寒冷。
从此,幼年的他便带着这诡谲的符咒。
很多时候,他的几个哥哥朝他扔石块,嘴里大喊:“灾星!你这个灾星,别跟过来。”
七皇子很是苦恼。可这符咒是父皇亲自拿给他的。难不成,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一日比一日沉默起来。跟在其余皇子身后,像个沉默无声的鬼魅幽灵。
后来,不到十五岁便入军营,随军东征西伐,从此之后,很少踏入过宫门。
以至于先帝驾崩那日,他身骑烈马疾驰,回到殿前,先帝还有最后一口气。
先帝垂着的手指颤唞,目光在自己的儿子之中转了一圈,落到他的脸上。
“不孝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
“朕久在病中,你的哥哥们日益牵挂,每人都来侍疾…你呢?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