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带的人马出发两日后,我才领大军前往密城。由于此前假消息已经散布出去,故而攻下密城并没有太大困难。
这是楚越固有的国土,当沛丰郡被拿下,眼看着楚越大势已去。其他各国见状,纷纷派兵攻打楚越。各路军队势如破竹,楚越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兵,躲藏在废墟深处,自欺欺人地认为可以逃过此劫。
这年八月,楚越发生了一件大事,当琥国军队同季寥在锦江一带相遇时,楚越的丞相由廉篡夺了王位。楚越陷入内外混乱的时期,当各国兵马已经纷纷在锦里驻扎时,对于楚越最后的争夺正式拉开了序幕。
琥国要求交出之前被俘的李珩便撤兵,当管捷带着李珩来到锦里时,我正在玉薇的歌舞坊中歇息。虽不知他们最后究竟谈了什么,但琥国第二日当真撤兵了。
我在歌舞坊的小阁楼上开了窗,和管捷远远对望了一眼,他看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将李珩送回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向我的那一眼包含了许多内容,甚至还有那么点忧伤的意味。若是因为昔日的战友情谊,我倒也能够理解。又或是对如今物是人非的感慨?但这些都已经不得而知。
李珩却是没跟着大军回去,而是拉着林笑尘到了歌舞坊来找我叙旧。正巧我和玉薇在院中剪花,玲儿带着李珩进来时,我回身便见一脸胡渣的李珩在同玲儿在相互挤眼色。
“笑晏。”李珩走向我,我冲他伸出一只拳头,待他走近后,我在他肩上锤了一下:“可还好?”
他露出淡淡笑容,原本看上去温润的脸上,此刻徒添了几分沧桑。“你倒是一点未变。”他道。
我观李珩面部的棱角变得锋利,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人世间的凡俗。想必他在楚越的经历并不是很好,朝玉薇看了一眼,她接过我手中的花向屋内走去。
我叹了一口气,对李珩道:“早些回去吧,这里现在已经是辽国和陈国所争夺的地方了。”一直站在门口处的林笑尘听到这句话挪了挪脚步,却终究没有迈出。
玉薇出来道:“桌上的酒菜都已经摆好了,你们进来吃吧。”
四人一同坐在一张桌上,台下是已经安排好的轻歌曼舞。我目光忽然落在最上座,许久之前,我似乎在这里见过林笑尘,还见过......沈茗煊。
酒一杯接一杯饮下,我不再刻意压下自己脑海中翻涌而上的回忆。一时间头痛欲裂。我皱眉,整个身子渐渐蜷缩。最终杯子打碎在地,我整个人朝一旁倒下。林笑尘本坐在对面,他冲过来将我拉进怀中,一旁的玲儿呆滞片刻,玉薇不知何时上来了。
几个人慌作一团,李珩拉着玲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语罢他又指着玉薇道:“你下了毒吗?!”
玲儿抓起我的手,泪水顷刻涌了出来。林笑尘抱我抱的越发地紧,我疼得忍不住伸手用力按住头部。
林笑尘在这间屋子中饮酒的场景再次映入脑海,我疼得大口喘着粗气。林笑尘伸出右手,要往我后颈劈下,长久以来的惯性本能让我一掌推开了他。一时间他整个人撞倒了一张小桌,我倒在一边,视线渐渐失去。最后可见的光影是他立刻挣扎起来,朝我爬过来的身影。
未来得及道歉,我整个人便昏死过去。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笑晏!你怎么了?!”
有两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中纠缠着。与林笑尘在京都的那几年,出走的时候,后来回来在集市中遇见沈茗煊。
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
但唯独,年少时期爱慕的那个人,在花瓣纷飞的桃花树下,抬起头的模样并不是林笑尘。那张脸我始终看不清,却无法忘记他带给我的感觉。
十日后,楚越归降。李远光自尽在京都北门前,城门打开时,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双怒瞪的眼睛证明他对楚越的忠诚。
我让季寥和玲儿代替我入宫殿,他们自然是要替陈国徐徐子来做这些事的。在所有人都在军队的簇拥下踏进楚越宫殿时,我却疯了一般朝关押犯人的监狱中奔去。
终于到了,却见管捷独自一人站在监狱门口。他见我脸色苍白,整个人的血气已经失了大半,有些不忍地低了低头。我以手压住胸口,毒素似乎发作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心口灼热而一阵接一阵地隐痛着。
徒手走至他面前时,他却将手中的大刀朝旁边用力一扔。兵器撞向石板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他含泪盯着我:“跟我来。”
我停在原地,他走了几步见我未跟上来,却回身拽过我。将我拽到武侯殿,我第一次踏进,却忽然意识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