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捷眯着眼睛朝着城墙望去,淡然一笑,“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辽国曾是虎狼之师,他们拥有南蛮五国中最好的工匠,防守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身下的马动了一下,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左离骂了一阵,对方却不为所动。显然已经做好准备,也许先前那几百个人,也只是他们的一番试探。
管捷当是时将手中旗子用力向下一挥,身后千军万马便蜂拥而向阎国城墙。光是他们的喊叫声,便震耳欲聋,我全身的血液沸腾开来,跟着大军向前冲去。
城墙上,辽国已经列好弓箭阵,管捷挥下军旗的那一刻,数不清的弓箭朝下方射来。
“前排,列盾!”管捷勒马停身,边说边挥动旗子。士兵们叠了三人高的盾阵,虽然移动万分缓慢,却还是一点点靠近城墙。等到靠近护城河之后,管捷下令:“搭梯!”于是无数士兵踏着浮起的松木,准备跨河过岸,此时辽国点凤烽烟,护城河中水势大涨,洪水一下子就将士兵们冲散了,尽管士兵们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想搭建起梯子,但在倾泄而下的水势下,所有人都如同蝼蚁般渺小而无助。
眼看着护城河中的水已经漫过半个城门!先前浮上的松木上趴着许多士兵,他们在水中挣扎惨叫,却只能被无情的洪水冲走。
我见阵势不对,立刻对管捷喊道:“快住手!再这样下去,整个搭梯队的士兵都会赔进去!”管捷犹豫片刻,手中的旗子抖动了一下,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城墙上的辽国士兵已经像是在看热闹般,瞧着楚越国的士兵们在城墙下方挣扎。幸而有了前一夜投下的松木,在管捷最终下令撤退,水势渐渐小了下来。侥幸活下来的士兵都趴在松木上奄奄一息。
当下,所有人都以为水已经快放完了之后,管捷再一次下令攻击,后方的士兵又铆足了劲头冲上前去,不料他们一下了河,水势又迅速猛烈起来。
左离道:“水势太大,这水好像根本放不完一般!”
我总觉这个护城河的设计中另藏有玄机,否则怎么能抵挡住如此多的士兵。已经整整耗了大半天,仍旧毫无起色,我对管捷和左离道:“纵然山中有再多蓄水,这条护城河如此深,不可能水流不尽......再这么耗下去,地方不损一兵一将,难道我们真要踏着填满死去士兵尸体的河道,才能攻入么,我想所有人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左离看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道:“笑晏,都已经兵临城下你怎还如此糊涂,妇人之仁!”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犹如当头棒喝,一时哑口无言。管捷却是耐心解释道:“这本就是战争,林负将军真正冲锋陷阵的时候,你未见到,只学了他宽厚待兵。但此次,你可以好好见识一番。”
一颗热血的心此时渐渐冷冻下来,我自认为见过的许多场面,在这样的生死之下,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他说得当然是极为正确,此刻也幡然明白,为何此前左离一再认为我只是来寻个过场。
攻了一整天,没有任何效果,白白损失好几千士兵,这些士兵的尸体落入河中,却也不知被冲向何处,第二日、第三日,管捷执意要强攻进去,更是命人准备了巨木,要直接撞翻城墙,但可惜的是,这些都计策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营寨后方的粮草越来越少,沈茗煊已经差人回京索要补给,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辽国军队偷袭后方的水路,但所幸,辽国似乎准备死守,并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
营帐内,管捷气的以手重重拍案:“一连三日,这条河就像连接了地狱一般,怎么也跨不过去!死去的士兵连尸首也寻不到!”
左离道:“既然强攻不行,不如一面挖掘渠道,另一面前往山中将水闸控住。”
管捷点点头,“这本也是我最开始的想法,只是这么做耗时太长,这样突袭就失去意义了。等到辽国补给军队一到,我方后路的粮草极易受到攻击。这样陷入两难的境界之中,最后还是会迫于粮草问题,不得不退兵。”他说完后看了沈茗煊一眼,沈茗煊却没有回话,似乎也被这一条护城河给拦住了思路。
见沈茗煊没有表示,管捷又看向我。我叹了一口气,“本就是想扰乱前线而已,如今你们又过于贪心,想要攻破阎国都城,依我看,不如撤兵,专心主攻一个方向。”
沈茗煊摇了摇头,“辽国最难攻破的是阎都,但在我看来,最易拿下的也是阎都城。阎都是辽国人心中的骄傲,当年奉命为这座城池建造防御的余大师更是千载难遇的奇人。放眼整个南蛮,直达如今,也再没有人可以再造出这样的防御。”
管捷看向我道:“从来没有一个将领攻进过阎都。三百年前陈国极盛时期,打得辽国只剩一座阎都死守,久攻不下,最后退兵。经过百年时间,辽国不但收复被陈国占领的失地,还一跃变成南蛮五国中实力最强的大国。”
“就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所以辽国人已经骄傲过了头。史上关于陈国在阎都那场战役的记载少之又少,陈国一战后,没有人敢再从阎都进攻。而这也正是我想攻下阎都的原因。”沈茗煊道。
所以此前城墙上,那个辽国将领笑得如此猖狂,看来不无理由。我这才明白,为何阎都城墙外开阔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的防守,原来是他们只躲在城墙内,等着别人来送死。
这是何等的狂傲!
“他们不过是占了个好位置。我不相信有攻不下的城,既然他们如此骄傲,我便要粉碎这份骄傲!”
沈茗煊一席话让众人都为之震撼,我也不禁心中一惊。向来只看到他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柔情,我却未曾发现,他的这颗心装着如此大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