沤好的肥一担担往地洒,其他村民见了直咋舌,没见过这么糟践东西的,家里人多牲口多要囤下那么多粪也不容易,免不了在一旁看热闹说风凉话。
“我说林嫂子,这地里还没种庄稼就上肥,怕不是打算肥一地猪草吧,下面小的没种几年庄稼不懂,你怎么不说说由着人胡闹。”
心是好心,话听了却不像那么回事,林母头都没转用提着装肥的木桶用小铲子一铲铲将沤的肥均匀洒到地里。
“这不是家里也没几亩地吗,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收不了多少粮食,不像你们家人多地多,留一家口粮还能有不少余粮可以到镇上卖掉,我们家可不行,壮劳力能赚钱的只有老大一个,可不得在庄稼地里下点功夫,能成最好,要是不成这不也能肥地,反正没坏处,妹子你说是不。”
一拳打到棉花上,看热的村民对上林母捧对方踩自己还和和气气的对话,面上也不好在打趣什么。
不过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在村里同别人学舌编排,不出一日,阖村上下全知道林家好几十年庄稼还没种明白,攒那么多肥全糟蹋了。
不少人可等着秋收看笑话,尤其是气性一直不顺的王婆子好一通畅快,天天在家念叨娶了个傻的,一家子全傻了。
林家可不在意,照旧干自己的,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自己知道就成。
夏清沤肥够施六亩,家里施了三亩,岑水儿有三亩水田给匀了三亩,又去村长家买了够种三亩田的稻谷种,浸泡后撒到水田里育苗。
庆丰镇的水稻是移栽小苗,只需长到用食指和拇指比划的一卡来长便可,有的地方也有种大秧苗的,看地方习惯。
忙完又过了两天。
“好了好了,快回去了,这连着耽误大半月,生意要紧,育的水稻苗干娘给你瞧着,实在不行等要插秧了你们再回来。”
林母推着岑水儿上牛车,夏清放一大包晒干的菌子到后头板车上,上面还有一袋磨好的小麦粉,三十个鸡蛋和五个鸭蛋。
岑水儿扭着身子冲林母和夏清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来,出了村四下无人,他歪倒靠着张立豪,喃喃道:“干娘一家真好,我们一定要好好对他们。”
张立豪没着急赶牛,任它慢悠悠走着,搂着自个儿夫郎的腰让他靠的更舒服些:“下次我们雇些人干,一天五六十,家里十亩加上干娘家的五亩,请三四个就成,钱你相公出。”
岑水儿慢慢握住张立豪的手,说了句:“谢谢。”若不是有他陪着,自己根本不可能那么快从奶奶过世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说什么呢,我可是你相公,谢什么。”张立豪话音一转凑到岑水儿耳边道:“要谢也行,回去好好补偿补偿我。”
岑水儿推开他的大脑袋:“大、大白天光的,说什么荤话呢。”
——
农忙是一天没得闲的,今年既然从肥地开始不一样,那播种也得不一样。
其他家直接种玉米种子,这会儿林家全家在地筛细土掺水和粪,用锄头铲子拌成湿度适中的稀泥,然后搓成鸡蛋大小的泥丸在中间戳个小洞,挨着放成一排,一个泥丸放两颗玉米种子,最后在上面再盖上一层薄薄的细土。
泥丸里湿度和养料适中,玉米种子的发芽率大大提高,待到玉米种子发芽,长出三四片子叶直接将整个泥丸移栽到地里即可。
所以,其他该种的都种完了,林家地里还光秃秃的,村里人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们这些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哪个不知道过了播种时节再下种的庄稼,不管后期照顾得再精细,养护得再好,那都是会影响产量的,这不是胡闹吗。
不过时间一久,家家都有忙不完的事说聊林家的便少了,又加上刘桂英家儿媳妇又给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全等着满月吃酒席了。
眨眼到了五月中旬,前头种玉米的村民在地里给被鸟雀抛出来吃掉的玉米种子补种,每次少说要重新补四分之一的,要是不常去地里赶鸟雀的,只怕是要补得更多。
林母站在自家望着移栽后,一点没浪费一片绿油油的玉米苗,心里那个美啊,村里就没哪家能像他家这样长的又结实又齐整的,还得是她家清哥儿想的法子好,指不定肥田法子真的能让粮食增产。
不过那些都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还有五日夏清要过生辰,扯布,必须扯布给做一身新衣裳。
巡完一遍地的林母一阵风似的回了家,悄摸儿拉着老大进自己屋,翻出藏在柜子最底下的钱袋子,里头装着林煦炎给她用的花销。
她摸了二两碎银拿给林煦炎:“来,拿着明日带乖乖去镇上挑一匹自己喜欢的布,拿回来我给做衣裳,再告诉水儿让五月十八回家吃饭。”
林煦炎没推脱,那是娘对夏清的心意。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了,到村口坐着牛车去镇上,免不了被好奇心重又管不住嘴的妇人多问几句。
“炎小子,你家玉米咋种的,下种那么晚却是村里长的最好的,是不是用了啥我们不知道的法子。”
村里聊来聊去都是这些东家长西家短、婆婆夫郎小媳妇儿、稻子麦子种庄稼,尤为是谁家有什么赚钱的法子,能让粮食增收的法子,都是要挤进去听一耳朵的,林家地里的玉米苗就长在那儿,谁都能看,一排是一排的,咋看咋让人欢喜,唯一不好的就是不在自家地里。
没什么可瞒的,他们从施肥开始,如何育苗,再到移栽村里人都是晓得的,林煦炎道:“我家种地婶子家也瞧见了,不过是像种稻子一样,先把苗育出来,移栽后就是大苗,鸟雀没法刨种子,看起来就齐整。”
道理是这个道理,妇人总觉得林煦炎藏私,没给她说实话,毕竟若是她家也有什么好法子定是藏好了自家用,怎么如此大方地说出来。
她又不甘心,继续问道:“那是不是因为你家用的那什么肥,才长这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