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看着莺儿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噗嗤地笑出声来。
“姑娘!你”莺儿一恼,臊的满脸通红,“你如何笑得出来?”
“我不笑难道还哭吗?”宝钗回道,“若是哭能将人哭来,我另愿救回哥哥和母亲的命,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听及姑娘提起故去的薛姨妈和薛蟠,莺儿就是有再多的牢骚也都不再发泄,缓缓起身将宝钗跟前的账簿和算盘收起来,说道:“夜深了,姑娘也该休息了。”
宝钗见拗不过她,只好进屋休息。
莺儿替宝钗铺好床,又往银瓶里注了开水备着她半夜起来漱口,并点了息香,只留了一只烛火罩了白纱笼,看着宝钗安稳的睡下,才悄悄放下帘子退往外间,拖了一张春凳将就了一晚。
夜深人静时,宝钗无声的流下了眼泪,害怕眼泪浸湿枕头留下痕迹被莺儿发现,只好垫了一块帕子在头底下。
她自认不比林黛玉差,可莺儿的话确实说进了她的心坎里,但让她学林黛玉那般娇弱不胜,又或学王熙凤那般泼皮打滚,薛宝钗做不到。
真较真起来,薛宝钗是瞧不起她二人那番手段的,认为太过低级,于是设计了一个自己中恶的计划,一方面可以试探一下人心,另一方面则是要借这个由头来完成一件在他人看来是焚琴煮鹤的事,并且还能不被人诟病饶舌,堪称天衣无缝。
她相信那个人会帮助自己,只因母亲的死他心里有愧。
“你一定会来见我的。”宝钗喃喃自语道,十分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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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孝慈县的第三天,在孝慈县知县的陪同与讲解下,王攸充分了解了这座帝陵的构造。
作为礼部祠祭清吏司主事,他要确保大行皇帝棺椁入地宫前,一切礼制都要井然有序,中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这并非一件轻松的活。
若不是还得回京述职汇报这里的情况,他是真不想回到那个被夫人戏称为大囚笼的神都。
带着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王攸又一次巡视了一遍这座威严无比的帝陵,他带着几名扈从沿着林间的石板路缓步上行,和风煦暖,空气中夹杂着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就这样一路埋头前进,一个时辰后来到山巅,登上一块突兀的岩石,举目远眺,将整座帝陵的地势地貌尽收眼底。
“大爷?我有话要说。”说话的是一名不起眼的扈从,他素日里站在扈从队伍的末梢,别人很难注意到他,可现在却趁着这机会冒出头来,且对王攸的称呼非主子而是大爷,再看王攸神色,却是一副受教的样子。
这个人不是旁人,而是当年王子腾给王攸安排的四位教习先生之一,姓陆名轲。
同德十二年,此人因在一场王氏父子相争后,黯然被逐,其后王攸赴洛阳,他追随而去。
“陆先生,这里别无他人,有话便直说。”
陆轲指着脚下的帝陵,问道:“大爷觉得这座帝陵风水如何?”
王攸意味深长的盯了他一眼,清楚他定是看出了什么,便请教道:“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先生指正。”陆轲给王攸指了一个方向,解释道:“在下并无不敬之处,只是本着做幕僚的本分提醒一下大爷,免得大爷受小人迫害。想来大爷清楚,去年老爷于洛阳的埋冢地便是由在下负责,这帝陵所在之处本就是一块吉壤,当年世祖爷选择这块地也是为万年所计,风水上有说天子陵寝,必须拱,朝,侍,卫四全,就好似天子端坐于金殿龙椅之上,坐北朝南,受武百官朝贺跪拜,又有侍从镇守左右,如此方能江山稳固,可大爷您瞧那儿,那些个侍从所处的方位以及它们的朝向,这哪里是什么镇守,分明是逼宫!”
王攸被陆轲的话吓了一大跳,匆匆往山下赶去,在来到一尊石像跟前仔细端详过后,又看了一眼地宫入口,在确认无误的情况下,命人找来钦天监的堪舆官责问,这可是关系到在场所有人性命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孝慈县知县也闻讯赶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堪舆官的身影。
“不好了,大人!死了,堪舆官死了。”
“这这不关下官的事啊!”知县大人忙辩解道,王攸按捺着一脑门子火,并未与他废话,直接说:“我当然清楚你不会做出这等蠢事,但此事你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现在补救应该还来的及,须知从明日辰时开始,大行皇帝的梓宫便要移驾,武百官,勋贵诰命皆要随行,这其中利害你可明白?”
孝慈县知县原本还想靠着这次修皇陵的事做个政绩往上爬,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别说乌纱帽,能把性命保住就算不错了,再加上那钦天监的堪舆官死在了此地
他不敢继续往下深想,赶紧指挥工匠和苦役将石像的位置挪动,王攸给陆轲使了个眼色,后者近前道:“此事倒不像是有人故意布局陷害大爷。”
“你留在此地,协助孝慈县知县尽快补救此事,我回京为你们拖延时间。”王攸吩咐道。
“大爷!”陆轲欲出言提醒,王攸没让他继续往下说,“你做好你的事,至于这件事我自己心里明白,是冲着内阁去的。”
陆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王攸的看法。
“陆先生,这里便拜托你了。”说罢,从袖中掏将出一块令牌放在了案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径自朝着马厩走去。
踩蹬上马,一气呵成,随着一阵吃痛的马嘶声,王攸带着十来名扈从朝着京城的方向电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