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拾阶而上,来到山顶,恰是巳正时分,其时阳光明媚,山风渐止。
映入黛玉眼帘的则是一片粉红,恰是满目桃花。
望着眼前这般惊喜,林黛玉心有所感,不免喜极而泣,然知此为夫君的心意,当以欢笑待之,否则岂不辜负。
于是趁着转身的瞬间,悄悄逝去眼角的泪珠,沿着小径自往桃林深处走去。
家中小院内那两株新栽种的桃树,自入春后一直未曾开花,每每黛玉凭窗赏看时,心中觉得可惜,又常自比那桃花,自少不得要感伤一番,现如今这漫山桃花盛景,怎能不令黛玉感动呢。
王攸示意紫鹃,清影等丫鬟止步,只他一人跟上黛玉脚步,缀在她身后,静静的走着,也静静的望着前头妻子的身形。
只见黛玉两手提着裙裾,粉袜青履,腰肢款扭,双足起落之间,走的轻盈,就好似怕踩脏了先前被风吹落在地上的桃花。王攸知道妻子心地善良,否则也不会有那葬花之举。
许是心有灵犀一般,倏忽林黛玉转过身来,抬起那双朦胧的美眸看向王攸,然后猛地扑入后者怀中,声音哽咽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心中所想的?”
王攸笑着摩挲起妻子的后背,如实回道:“那本乐府诗集!”
听王攸提及《乐府诗集》,林黛玉面色一红,自然想起了那日被自己夹于其中未曾写完的词稿,不出她所料,又听王攸轻声念道:“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此四句正是黛玉先前所写在稿纸上的四句,而时隔数日,王攸此刻却是字字不落的背诵了出来,足见他是读懂了词意,更读懂了自己心中的诉求。
怀中的女孩儿睫毛轻颤,身子也随之颤抖起来,王攸知道黛玉在哭,于是将她紧紧抱住,一手环过妻子的腰,一手轻抚在黛玉的后脑处,好让这姑娘切实的感受到作为夫君的他始终都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开,也不会离开。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自然也带起片片桃花,花瓣随风起舞,又飘然落下。
这一哭,让黛玉连日来心中积蓄的郁气和忧愁尽数消散,趁着四下无人,又有花木遮掩,林黛玉微微踮起脚尖,在王攸的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埋下脑袋。
王攸同样被黛玉的主动唬了一跳,还以为是错觉,可唇上那微凉的湿意却做不了假,待到他回过神后,发现妻子早就将脸侧向一边。
“啊!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黛玉突然惊呼道,握着手帕的小手也不禁在王攸胸口处推搡起来,脸上原先飞起的红霞也愈加鲜艳,忙低声央求道:“好哥哥,好夫君,我认错了!”
“我怎不知夫人错在何处?”王攸眉眼含笑的问道。
“你我”这回轮到黛玉无言以对,只好紧紧抱住王攸的脖颈,由他支派。
王攸瞧她答不上来一时语塞,心中更觉好笑,然而脸上神色不变,只是抱着她找了一处背风的小坡边上,双双坐了下来。
林黛玉左顾右望,看了看四周,一时也分不清方向,慌不择言的指责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攸故技重施,反问道:“夫人以为呢?方才夫人可是”话音未落,王攸便是用手指靠了靠自己的嘴唇,示意道:“此处无人,不知夫人可否再赏一个,我也好食髓知味。”
林黛玉哪里再肯,正要怼话回去,却被王攸阻断,只见王攸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短笛,略加吹奏调试一番后,笑道:“既然夫人不肯,那么不若这样,我给夫人吹奏一曲,若是夫人觉得甚好,这赏处”
林黛玉听他之言,当下心里便来了兴趣,啐了一口后没好气的回道:“倘若不好听,又当如何?”
“夫人以为如何?”王攸反将道,脸上更是充斥着信心满满的笑容,他自信此曲一出,林黛玉必定认输,只因这曲中之词正是当年她所作之葬花吟。
林黛玉将计就计,不管王攸接下来吹奏如何?哪怕是仙宫妙曲,她也会假说不如她意,好叫他如自己先前一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此也算公平,自然就相互扯平。
“你先吹来听听,至于赌注如何,听后再议!”林黛玉莞尔一笑,当下便坐直身子,洗耳恭听起来。
“清影,咱们是不是该进去瞧瞧,这都过去好一阵子了,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桃林外,紫鹃一脸焦色的踱步至清影身边,询问道。
清影也是头一回儿来这里,初看见这桃林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心中满是疑惑,这都是快入夏的时节了,怎地这桃花还开的这般鲜艳,要知道都中的那些个桃树早就落尽了花,长满了枝叶。
眼下见紫鹃上前商议,清影心中又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确实应该进去找找,于是回身叫来今日一并跟随而来的几个小丫鬟,正要吩咐之际,自桃林深处传来阵阵笛声。
“你们下去吧!”清影挥了挥手,命前来的小丫鬟们退了下去,然后和紫鹃笑道:“再等等吧!”
紫鹃也听出了这是王攸吹奏的笛声,于是也点了点头。
尽管紫鹃和清影二人不懂音律,但还是能感受到这笛声中所表达的情感,其中似在倾诉,似有忧思,有时缠绵悱恻,有时奔放激烈,有时一往情深,有时如履薄冰
良久之后,笛声幽细下去,待要凝神再听,却是渺不可闻了,只有风吹粉烟,花瓣垂落飒飒之音。
林黛玉一脸怔然的看着面前的吹笛少年,神思恍惚,直到一片绿叶悠悠转转的随风拍在她的脸上时,方使她慢慢的恢复清明,轻启朱唇且好奇的问道:“此曲何名?为何令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曲名稍后再说,夫人可还满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