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都上榻来,挤一挤一起睡,人多挤一块也暖和不是?”
“是,爷,”
……
老爷陈叔平是睡不着了。
他也没想形势会变的如此诡异,但他对儿子还是愿意信任的。
就这个事,肯定得与太太商量。
陈杨氏一听什么贬出京去,脸色就变了,人都骇得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哎哟,躺下躺下,冷呢……”老爷忙将太太又揪倒躺好。
“怎就到了这般田地?要不我回趟娘家,寻父亲去说?”太太眼里,武陵侯的老父亲还能指靠一下的,没见他对自己外孙陈道玄那般好?连传家宝‘诛邪’都送他了。
她心里很清楚‘诛邪’对于杨氏的意义,那是父亲当年崛起时的一柄神兵,能成事多赖于此刃,一家人都知道的事,可父亲居然把‘诛邪’给了外孙,简直不可思议。
也是有鉴于此,她才认为陈家有难时,老父亲一定会施以缓手。
但武陵侯更深一层的隐意却是她想不到的。
老爷微微一叹,“夫人呐,不是朝堂哪个要贬我,也非宫里圣上,而是你儿子出的这个主意……”
“啊?鸿吉出的主意?这却是为何?”
“夫人,如今朝堂已经平静,废太子失踪更引发了夺嫡,宫里那位病的也不轻,三郎的意思是我们早做准备,‘青天司’这差事真心难做,把满朝武得罪个遍,但凡宫里那位突然没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青天司’,而如今咱们三郎掌着青天司提刑案,他等若是青天司权势最牛的那个了,你说,咱们陈氏还好得了呀?”
“……”太太很是咽了口唾沫,“我爹爹他,也帮不上吗?”
“哎,何故去拖累我那老岳丈?他也七十岁人了,再者言,杨府四房,儿女子孙一也是大堆啊,一但有什么事,自己都顾不全呀,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国朝四公一侯,老岳丈深受‘四公’之忌,光应付他们就捉襟见肘了,再搭上我们去?”
“……”
太太也是精明脑筋,一听丈夫这话便明白了,尤其主意是心头肉的儿子拿的,她就有几分接受了,“老爷,我、我还是舍不得儿子,”
一旦老爷被贬离京,她自然要跟着老爷走的,夫为妻纲嘛,在家从父,嫁后从夫,夫亡从子,这就是古代女人的‘三从’。
“别傻了,我的夫人,咱那个儿子如今多厉害你还不晓得?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厉害也是个孩子,你看看今儿又让打的皮开肉绽的,我这心里都滴血了,”
“那没辙,圣威难测,伴君如虎,正因如此,三郎才叫我们两个老的出去谋条后路给他,你说儿子除了能信父母,他还能信哪个呀?我刚五十,再活十来年为我儿谋条退路也算尽了为父的责任,夫人你说呢?”
老爷不可能把武陵侯的险恶用心讲出来,太太扛不住这种打击的,只能换个说法。
“既然老爷与鸿吉议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听你们爷俩儿的便是。”
“被贬之前,夫人不好将信儿传给杨氏,免得我那老丈人多想……”
“妾身明白。”
“嗯,歇下吧。”
说通了夫人,陈叔平暗暗松了口气。
……
次日,陈叔平于午前给庞府递了拜帖。
很快就见着了当朝太师,枢政院的宰相庞善元。
老太师也七旬年龄,留得一把美长髯,雪白齐整飘在胸前,他脸庞却是红润的,亦是银丝皓首,一派大儒风范,在家亦不着朝服,只是一袭锦袍。
“是仲全啊?怎得想到过府拜老夫呀?呵呵。”
陈叔平、字仲全。
庞太师轻捻雪髯,温声问话,此人大奸似忠,含笑杀人,满朝武莫不敬畏,谁不知这位老太师乃两朝以来最令人心颤的笑面虎。
辅三君、相两朝,威望之高,举目朝堂再无一人堪比。
他两个女婿是‘忠武侯’和‘昌阳侯’,三儿媳是‘陈国公’四女,四儿媳是‘卢国公’五女。
老庞透过这些姻亲关系对大楚军方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本朝从‘高宗’时期就抑武扬,历三代到了这时,武将在朝堂的地位已腌臜的不能,兵权已被收的七七八八,但重勋位者如‘四公一侯’他们仍对军方有相当影响。
可也因四公一侯间彼此的制约,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种形势下,于庞太师位正宰枢更是有益,然而‘顺平帝’虽病病恹恹的,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帝王,以致‘废后废太子’一连串大事都整了出来,强如庞太师也未能劝服这位病帝。
其实,庞太师有自己的算计,今上还能扛多久?又何必与他争那个?
“下官见过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