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天子再一次匆匆地抵达了鸿胪寺。
他面色发红,一双剑眉深深地拧了起来。
其实边镇只是一次小损失,不过是一座小城塞而已,还不劳堂堂天子记挂在心。
可是这位天子,心里有宏图大志,眼里容不得沙子,何况,既然关系到了陈国,那么就极可能不是孤立的小事件了。
所以他急匆匆的赶到了这里,而在他的身后,许多大臣竟也跟了来。
他怒气冲冲地回眸,朝着一干大臣吼道。
“朕何时让你们跟来的?”
于是大臣们便纷纷拜倒道:“臣万死。”
天子嘴角微微一勾,竟是冷冷的笑了起来,满是恼火地吼道:“都给朕退下!”
大臣们迟疑了片刻,这个时候,他们都在担忧天子安危,可是面对这怒气腾腾的天子,他们也不敢再劝阻,只好齐声道:“臣不敢奉诏。”
在他们心里,那个姓方的是陈国人,自然是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倘若陛下吃了他的迷汤药,这还了得?他们是怎么也得防着不可!
少年天子又是气恼不已,却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双眼眸冷冷地瞪着众人,格外冰冷地笑着:“好罢,那就由着你们,随你们去吧。”
说罢,他正待要进入鸿胪寺,却在此时,有一个童子脚步匆匆的走了出来,道:“我家先生方才有交代,说是待会儿,大燕的君臣即将来访,先生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还请陛下与诸位大臣们入见,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震惊了,清一色的惊愕之色。
少年天子更是身躯一震,他……如何知道……朕会来,还知道大臣们也会跟着来?
要知道,这封急报,可是十万火急送来的,除了自己和重要的大臣可以过目,谁也没有看过,即便这里有大陈的探子,那么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也会慢一些,最快也得要明日才到。
而且,他如何知道大臣们会跟来?
自己一路过来,可是快马加鞭,不存在有人特意去望风,然后提前跑来报信的可能。
何况,人家童子也说了,先生早就吩咐过了。
他眼眸微微一眯,眉宇深深地皱了起来,不禁对那童子道:“你家先生,是何时让你来相候的?”
童子战战兢兢的,不敢直视君王,哪里敢说谎,而且,这童子本就是鸿胪寺的人,是燕人,更不存在被那方先生买通欺君罔上的可能,他便说道:“今儿清早,先生起来,独自一人下完了棋,才吩咐的。”
少年天子虎躯又一次一震,目中若有所思,也只是须臾间,回眸看了诸大臣们一眼,口气冷冷地道:“走吧,进去。”
连那些大臣,心里也不禁相疑起来,不会这样巧吧,事有反常即为妖啊,这方先生,当真是妖人吗?当真有先知的本领?
他们不敢相信,却又找不到质疑的理由。
而此时,方吾才已到了厅里,泰然自若地跪坐在蒲团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茶盖,此刻竟是慢悠悠地喝着茶。
他显得不疾不徐的,陈凯之此前来的那封信,其实令他有些不安,因为原本他想用他自己的手段来想方设法把事情办好,不过显然陈凯之的办法则是更加的简单干脆,直接操家伙干这北燕人。
时间已经约定好了,就在前天,其实前天就算北燕人不放箭,陈凯之也会以北燕人先行攻击的理由动手的,这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一个计划好的导火线。
按照时间推算,前天动手,北燕的快马一定会在昨天夜里,或者是今日清晨拂晓时分将消息送来。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方吾才已多少对这个大燕的天子有了了解,这个少年天子是个急性子,一定会坐不住。
而近来大燕的武大臣对他这个陈国使臣多有不满,到时……
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他甚至带着几分趣味地用茶盖刮着水面上的泡,旋即优哉游哉地呷了口茶,面上带着微笑,却在这时,大燕天子已带着群臣到了。
天子显得很急躁的样子,直接在这跪坐下来,其余人则没有设立座位,只好站着。
无数双眼睛则都看着方吾才,这些人,都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不是天子,便是皇族,要嘛就出自名门世家,又或者,乃是大燕的中枢臣子。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而且双目如炬,但凡是心里有点发虚的人,被他们这样注视,怕都要面色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