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虽然对经济学一知半解,但最基本的认知还是有的:投资拉动需求,减赋刺激生产,这两点都是最简单和最有效的。
既然决定以江南作为带动大明经济发展的龙头,那就要制订相应的措施和方法。
四海商行将会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改革不管是隐性还是显性,都会触动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会遭到这些既得利益者公开或者暗地的反对,他们会采取各种手段来捍卫原本属于自己的利益。
为防止可能出现的动乱,用武力作为压制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在朱由检的指示下,兵部将郭太的徐州营移镇杭州府,理由是防范海寇侵扰江南一地。
这只参加过寿州之战的人马虽只有三千人,但对于腐烂已久的江南卫所却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锦衣卫杭州府和宁波府千户所也相继成立,两个千户所抽调的都是锦衣卫的精干力量。
锦衣卫杭州千户所管辖杭嘉湖三府,宁波千户所则负责处置宁波府、绍兴府、金华府三府的应急事件,监视当地官府的职责也会逐渐展开。
两处千户所除了各有五百名校尉、力士之外,还分别配备了一百名北镇抚司的缇骑作为机动武装。这样的人员配置,足以压制可能出现的小规模民变或者动乱,再加上徐州营的军卒,就算发生大规模的动乱,也会被轻易压服。
这主要以防万一。在承平已久、繁华已逾两百年的江南地区,很难有许多热血壮士出现,顶多是士人骂街的行为居多,只要以剥夺功名为威胁,这些人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浙江巡抚必须换人,否则会成为一大阻碍。
在朱由检的授意下,浙江巡抚张秉贞升任礼部右侍郎,在扳倒朱纯臣、李国桢一案中慷慨上疏的兵科给事中常自裕,挂右佥都御史衔成为新的浙江巡抚。
凤阳巡按御史陈良谟与浙江巡按御史陈之众调换位置,这属于正常的人事调整,谁也说不出别的来。陈良谟与常自裕均出自柏台,两人私下关系良好,都属于正直敢言之士,就任同一行省,更有利于掌控浙江各级官员。
礼部是个清贵的衙门,本来就有左右侍郎,突然增加一个右侍郎的举动让朝臣诧异不已,有不解之人询问皇帝,得到的答案是为了更好的教化天下,故特意加强礼部之力量。
这回答让人很难挑出毛病来。
难道你反对教化天下的大事不成?
这样做的目的朱由检知道:你不是东林党的代言人吗?那就来朕身边吧,朕先找个地方把你挂起来再说。以后江南重臣还会有人被以这个名义来到京师,这是朝廷对你的拔擢,对你的肯定,教化天下的重任非你莫属。
不光是江南的高官,府县官员的调任也在朱由检的计划当中,将来凤翔府和苏州府知府对调之类的事会时有发生。上次吏部出台的有关条例,就是为了防止违抗朝廷指令才诞生的。
既然江南是东林党的大本营,那就从根本上瓦解它好了。
腾笼换鸟大概就这意思吧?这个词有点熟悉。
长安镇位于杭州府东北方向,是海宁县下辖的一个繁华的大镇,距离杭州六十余里。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南小镇上现有一万余户居民,其中织户占到一半以上;镇上的丝市街有着数十间店铺,专门用来收购和出售本镇织户所产的丝绸,当地出产的长纱小布、绸缎远近驰名,非常抢手。
黄滨是土生土长的的本地人,二十岁出头的他家中有一妻二子,父母也都健在。黄滨自懂事起岁起就跟着父母养蚕缫丝,十四岁进入镇上的工坊学起了织绸的技艺。两年后,心灵手巧的黄滨手艺日见成熟,便动了自己开工坊的念头。在他的反复劝说下,家中用多年积攒的银钱置办了一张织机,黄滨辞掉工坊的差事回家自己织起了丝绸。
黄滨家有五亩桑田,家中养着十余筐蚕宝宝,生丝的来源不用发愁;加上他在织绸上的天赋,织出来的绸缎光滑润泽,一拿到市场上便成了抢手货。几家常年经销丝绸的商人争相抢购他家的绸缎,有一家比较大的商户直接预付了定金给他,将他的产出全部包下。
十八岁时黄滨用织绸赚来的银钱迎娶了现在的妻子,并用余钱又购置了一台织机,他和原本在闺中便会用织机的妻子一人一台,从上午辰时一直干到晚上酉时,除了中间吃饭解手,几乎一整天泡在织机上。
虽然整日手提脚踏十分疲劳,但每当看到绸缎换回的银钱时,所有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随着原始资本的积累,加上妻子接连怀孕生子,黄滨陆续添置了几台机子,从镇上雇请了数名工人帮他劳作。他自己则是身兼数职,既帮着父母养蚕缫丝,又能在工人家中有事无法前来上工时顶替上机,还要在织机出现故障时自己检修,更要在家中生丝不够时提前采购备料,整日都是忙个不停,小日子却是越过越红火,一家老小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在满足于五张织机每年带给他数十辆银子收入的同时,黄滨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一种野望---要是能买下一块地,建起一座规模更大的工坊,置办几十台织机,雇请上百个工人帮他织绸,那样下来,一年得赚多少银子?
可惜,这个念头也就在心里想想。买地盖屋,购买织机,囤积生丝,还要给工人每日结算工钱,管两顿饭,那得需要多少银子?没个几千两根本办不到。
“阿滨!有客人来找你!”
爹爹的一声呼喊,打断了黄滨的思绪。
客人?应该是采购绸缎的商人吧?我家的绸缎已经给张员外全包了啊,爹爹又不是不知道,辞了就行啊。
黄滨放下手中的一把生丝,转身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