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者一味不理人,车夫气怒之下涨红了脸,直接扬起马鞭威胁:“成心挡道是吧,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看我……”
“你有在那废话的功夫,何不下车将人扶起?”
“哪来的没眼力见的,敢管大爷闲……”
车夫顺着声音看去,目光定在厢壁的徽记上,瞬间僵了脸。虽然看不出徽记是哪家的,可他知道,但凡有这种徽记的人家,都不好惹。
季妧戴上帏帽跳下车,将稍远的几卷捡起,学老者那样用衣袖拂了拂,才递还给他。
老者说了句多谢,伸手接。季妧得以看清了老者的长相,而后便盯着这张清癯儒雅的脸出了神。
季妧一直觉得自己姥爷很帅,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的回忆里,而且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认为,村里人都这么说。
姥爷出生成长的环境很苦,只上了小学就没能再读下去了,但他很爱读,家里有个大大的木箱,里面存的都是他的宝贝,有事没事就会翻出来看看,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和其他的乡下老头不太一样,身上总有种卷气。
随着她一年年的长大,姥爷的音容笑貌变得越来越模糊。
但是今天,记忆中那张脸重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折磨了季妧很多年,她曾经无数次的祈盼过,如今愿望成真,真的见着了,她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深怕眼前只是黄粱一梦,醒来一切都是假的。
手无意识攥紧。
“小姑娘……”
老者没能抽走,唤了她一生小姑娘。
慈蔼的面容,慈和的声音。一瞬间,季妧险些泪奔。
幸而戴着帏帽,才不至于失态于人前。
深吸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把递还给老者。
“老人家……”季妧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些,“你脚还好吗?我扶你起来吧。”
老者道了声多谢。
季妧将他扶起,让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确定没有扭到,只是掌心蹭破了一层皮。
肇事车夫一脸假笑凑了过来,口中的老家伙也变成了老先生。
“老先生,刚刚是我鲁莽了,要不咱去医馆看看?医药费我来出。”
季妧征询老者意见,老者却摆了摆手。
“你虽有鲁莽之处,我确也未曾仔细看路。今后多注意,别再撞到人便是。”
肇事车夫连哎了好几声,看了眼季妧,便驾车离去了。
“老人家……”
季妧一对上这张脸,鼻尖就忍不住发酸,眼眶也跟着发烫。
她侧过头看向别处,待平稳下情绪,才提出送老者回家。
老者虽未扭伤,但这么大年纪,摔那一跤也着实够呛,这会儿左边膝盖就有点不听使唤,何况还要抱一摞,因而便未推辞。
“只是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就算老者不同意,她也是要偷偷跟着的。
好不容易愿望实现,总不能只见一面。人都是贪心的。
车夫帮忙扶老者上了车。
季妧询问老者住处,老者道出云英巷三个字。
季妧要摘帏帽的手蓦然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