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先生毕竟是学候,学问肯定是扎实的,这陈凯之出题,如何能难倒他呢?
难……只怕真有一点难,这里是宫中,这就意味着,陈凯之的题不会过于出格,而以糜先生这衍圣公府学候的水平,料来不会有什么压力。
陈凯之笑着,他的笑,使糜益心里生出警惕。
却见陈凯之徐徐道:“前几日,我与梁侍读在讨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争论极大,今日还请糜先生为下官解惑!敢问……糜先生,孔圣人,可见过南子吗?”
“……”
嗡嗡……
梁侍读本来觉得自己终于完美的甩了锅,心里颇为轻松愉悦的,他捋着须,全程都是笑吟吟的样子,可陈凯之的这句话,却令梁侍读犹如在云端之上,突然的掉下地面,他心头猛地一惊,竟是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卧槽啊……
陈凯之,你特么的是疯了!
你……你……
梁侍读整个人如烂泥一般,竟是一时爬不起来,他脸色铁青,嚅嗫着嘴,想要矢口否认。
这家伙,竟说前几日和自己讨论过孔圣人见没见过南子?
畜生啊,真是畜生啊……
梁侍读感觉自己欲哭无泪,原本以为占了陈凯之一点小小的便宜,谁料……竟反被这家伙往死里坑了啊。
这话不但吓着梁侍读,也令殿中顿时哗然一片,谁也不曾想到,这陈凯之竟是离经叛道如此。
孔圣人见南子,这句话可是有出处的,出自《论语·雍也》中一段话的开头。说是孔圣人周游列国期间来到卫国。当时卫国实际的掌权者是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南子妖媚,名声不好,不过她仰慕孔子的能力和品德,知道孔子来了便很恭敬地请孔子去与她会见。于是就有了“子见南子”这一段。
可这里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南子这个人,是出了名的DANG妇,她的名声,早就名动天下,据说有不少人都和这南子有一腿。
于是乎,孔子去见了南子,可在见面的过程中,谈过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只有天知道。
于是孔子的弟子子路知道后,便忍不住责问自己的恩师,孔子的回答则是怒气冲冲的说:“天厌之,天厌之!”
这六个字的意思其实就是赌咒发誓,无非是特么我若是和南子有什么,便天打雷劈,便万箭穿心,便死无葬身之地,便不得好死!
如此一来,《论语·雍也》这里的一小段记录,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孔圣人是何人,他那时为人师表,弟子们记录下来关乎于他的言行,从未有过关于孔圣人激动情绪的描写,可这一次,天厌之、天厌之六个字,就显得有那么点儿……过份了。
孔圣人乃是礼教的化身,说他是圣人也为过,一个圣人,怎么会突然如此激动呢?
自衍圣公府建立之后,关于孔子见南子的讨论,已经偃旗息鼓,究其原因,就在于衍圣公府不再允许讨论关于南子的内容,因为无论如何解释,这个嫌疑都是洗不清的,既然如此,那么就索性不讨论。
于是乎,子见南子四字,渐渐开始变成了禁忌,你私下里说一说也就罢了,可陈凯之这家伙,居然在这天子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孔子见南子,而且还拿这个来向人请教,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作为被陈凯之附带祸害之人的梁侍读,直觉得头晕目眩。
坑啊,他只是甩个锅给陈凯之而已,哪里想到陈凯之这家伙……
他嘴唇颤抖着,终于,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喊道:“下……下官……下官……绝没有和陈凯之讨论过此事,若如此,则……天厌之!”
又是一个天厌之。
所有人在震撼之余,都忍不住看向了梁侍读,见他趴在地上,面上如死人一般的可怖,浑身瑟瑟发抖。
他抵死不承认,陈凯之似乎也没有一口咬定,只是朝梁侍读笑了笑。
可陈凯之没有和他争吵,并不代表,大家相信梁侍读没有和陈凯之讨论过啊。
事实的真相,傻子都能脑补的出来,一定是这梁侍读跑去找陈凯之讨论这件事,而陈凯之毕竟只是一个少年郎,此等男NV之事,怕是理解不深,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知道这其中的禁忌,他不知道,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提出来,否则……
一个修撰,哪里有这个胆子说出这个问题啊。
这就好像,一个老不羞的东西当着孩子面前讨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小孩子不懂事,觉得新鲜,便跑去询问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