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之下,何去何从,便成了每一个人的选择,毕竟这事关身家性命。
第一个提出迎圣的苏芳。
其实许多人都未曾想到,站出来会是他,这个曾经低调的苏大学士,似乎对于当今陈一寿为首辅大学士颇怨言。
现在人们事后想来,似乎也可以理解。
姚治是四朝老臣,资历远非苏芳可比,所以苏芳在姚治面前,并没有太多念想,可陈一寿和苏芳的资历却是相同的,可陈凯之登基,首辅大学士的人选,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陈凯之的头上。
这其中真正恐怖之处就在于,姚治年纪老迈,所以苏芳可以等,毕竟还有个盼头,反正他年不过五旬,再等几年,等姚治的身子实在不成了,他还有一线希望。
而陈一寿,年纪竟比苏芳还小两岁,以这新君对陈一寿的信重,这辈子,怕都出不了头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苏芳拒绝了陈凯之的好意拉拢,而如今,再想获得信任,就更难了,苏芳甚至绝望的想,或许,很快用不了多久,等陈凯之坐稳了天下,自己也就到了被放逐出庙堂的时候了。
自然,苏芳虽有怨言,却也无奈,可现在不同。
陈凯之必死。
这一次没有侥幸,更没有可能活着回一个人。
既是陛下不幸罹难,而这一次,不啻是一次天赐良机。
昨日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的透露了自己的态度,而在今日,他索性当着慕太后的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口气显得强烈。
“娘娘,事到如今,唯有保全社稷,方为重中之重,陛下倘若有失,洛阳群龙无首,而关中军势必出击,到了那时,整个关东,便都陷入战火,陈氏子弟,相互残杀,若是列祖列宗有灵,必定捶胸跌足,悲不自胜;臣斗胆,窃以为,而今不若派出使节,与孟津郡王议和,都是同宗,也俱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有什么话,不可以坐下来商量呢?”
他这话,无可挑剔。
可言外之意,却是极明显,所谓的议和,能议出什么呢?
无非就是为了掩饰迎孟津郡王入朝的心思罢了。
陈一寿当场发难,怒斥苏芳:“汉贼不两立,今陛下亲征在外,苏公既为学士,何有此言?这实是滑天下之大稽,杨氏胁迫孟津郡王谋反自立,大陈社稷,本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想要保全社稷,靠议和吗?”
接着,便是一场群起的相互攻讦了。
满朝武,各抒己见,自然,议和是假,向关中的杨氏输诚是真。
也就是说,苏芳,以及此后站出来的礼部尚王坚,还有鸿胪寺卿刘占,兵部侍郎张宽以及许多大臣很清楚,他们是不可能说动慕太后以及陈一寿人等在这个时候议和的,慕太后等人,态度坚决,更不可能妥协。
可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将来关中军进入了洛阳城,孟津郡王自然清楚,谁是他的敌人,谁是他的朋友,自己这些人,虽只在这里说了几句议和,和天下初定,孟津郡王势必要对某些心里向着他的人委以重任。
在争吵之后。
慕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便环视了众人一眼,便迭连冷笑起来。
“卿等出此言,莫非以为哀家不知你们的心思吗?陛下登基才几日,便有人暗藏如此心计,实是教人心寒,苏卿家,朝廷待你不薄,哀家待你,又如何?”
苏芳忙是诚惶诚恐,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朝廷和娘娘待臣恩重如山。”
慕太后鼻翼微微一耸,冷笑的看着他:“既如此,何以你竟胆大至此。”
苏芳很快便道:“臣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何况,臣绝非心向孟津郡王,只是臣……”
“够了!”慕太后冷然道:“哀家劝你休要再如此痴心妄想。”
苏芳定了定神,依旧坚定的说道:“既如此,臣的忠心,娘娘将其视为毒药,臣无话可说,臣恳请娘娘,准臣告老还乡!”
他说出这番话之后,接着数十个大臣趁此机会,也纷纷跪倒:“臣等也愿致仕。”
致仕,这依旧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反正眼下这个节骨眼,若是大批人致仕,势必会引发更大的动荡,每一个庙堂上之人背后,都有无数中低层的武官员,这些人可能是他们的门生,也可能是故吏,其他时候,致仕也就致仕了,可如今,陛下音讯全无,而关中大军,已如乌云一般,压在洛阳无数臣民身上,此时以苏芳等人为首的一批大臣致仕,对于风雨飘摇的朝廷可言,却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这简直让人绝望,慕太后此刻也是很绝望的,她微眯着眼眸,冷冷的环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