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本就不识,谈何不认?
但他也从未争辩过。
季妧说过,当你站到一定高度时,那些对你有意见的自然会闭嘴。
他觉得此言甚有道理。
不过有些能推,有些却推不得,比如学政方大人的邀请。
一府学政,竟然邀请一个小小的生员去家中做客,怎么想都略显蹊跷。
宋璟特意打听了一下,得知除他之外,还邀请了其他生员,便也没想太多。
方学政前年到任,办事衙门在酉阳,但其岳家恰好在邺阳,是以在邺阳也置了私宅。
这座私宅从外面看不觉如何,内里却是层楼叠榭、婢仆成群,处处透着奢华。
“一处私宅,竟比潘大人县衙的住宅还要气派。”
说这话的是吴荣膺。
除了他,一道来的人中还有李冠春。
在潘嘉道的争取下,今年邺阳的生员名额有二十五名,光他们院就占了三个。
许多人好奇,平平无奇的居庸镇,气怎地突然就旺盛了起来。
有人说,是因为宋璟等人在战乱和雪灾时的义举给自己加了分。
也有人神秘兮兮的纠正,影响这几个青年的,根本不是气,是龙腾之气。
不过这话被人忽略了就是。
吴荣膺这话不知是嘲是叹,李冠春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宋璟只好提醒一句:“吴兄慎言。”
吴荣膺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同窗三人同过院试,本是值得开心的事,但其中一个成了案首、一骑绝尘,难免让人如鲠在喉。
突然,吴荣膺伸手一指。
“快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隔着一条卵石小道,十步开外就是一条回廊,廊上地板湿漉漉的,似乎才刚擦过不久,一位身穿华服的姑娘不慎跌倒在拐角位置,似乎摔的不轻,试了几次没起来,身边也没跟什么人。
见此情状,生员们不约而同跑了过去。
宋璟和李冠春站在原地未动,众人去救美的功夫,两人甚至转过头,指着另一边的湖面叙起话来。
不多会儿,去的人回来,神色各异。
有心直口快的,直接就道:“想不到竟是方小姐,可惜……”
可惜他跑在最前面,最有可能搀扶起方小姐的,不过最后关头,被疾跑过来的贴身婢女给喝止住了。
也有和吴荣膺不对付的,故意拿话挤兑他。
“吴兄不是有未婚妻么,这种情况难道不该避嫌?怎地跑的比我们还快。”
吴荣膺瞬间涨红了脸:“救人于危急,本就是君子所当为!”
他这话方落,就响起一片哈哈大笑声。
“若跌倒的是个八十老妪,怕就不那么当为了吧?你觉得呢,宋兄?”
吴荣膺总是处处和宋璟别苗头,众人还以为宋璟会趁机踩回去。
宋璟却道:“从公,助人之心没什么不对。从私,两下各有不是。”
话音刚落,就有怜香惜玉之人义愤填膺:“各有不是?那方小姐有什么不是,她只是摔倒了,需要人帮忙而已。”
也有脑子已经转过了弯的,一针见血道:“方小姐作为内眷,为何会出现在会客之处?”
“这……”
“许是有急事……”
然而这话并没什么说服力。
众所周知,大户人家的住宅,前院和后宅虽然是一个整体,却也相互独立。
尤其为了女眷方便,后宅到前厅,出入都有一定的隔离,除非她有意往这边来,否则……
想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又各自转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