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浴佛节,相国寺较往日更为热闹拥挤,但受挤的都是寻常百姓,贵人们是另有出入通道的。
温如舒的父亲当时还不是刑部尚,但他的外祖却是内阁大学士,自然也可以享受这种便利。
他以寻母为由,在各个大殿转悠了一圈,待随从打探来消息,直接将关山带去了专门为贵客开辟的禅院。
在那里,关山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无疑是震惊的,那份震惊无以言表。
以至于愣神了许久,目光才从那张与他完全相同的脸上移开,移到一旁柔声细语给寇长卿擦汗的妇人身上。
母子之间或许真的存在一种奇妙的感应,至少当时的他,只看了殷氏一眼,心就提了出来,从未有过的忐忑笼罩了他。
温如舒撞了撞他的胳膊,小声道:“你和寇长卿那病秧子是双生胎吧?寇夫人是你娘?”
见关山不说话,温如舒自个琢磨了起来。
“不对,你要是寇夫人生的,怎会过得那般凄惨……我知道了,你定是哪个妾生的!寇将军死了,在府里不受待见,被人给赶出去了?不过你若是妾生的,又怎会和寇长卿长得这么像……”
正在那东猜西猜,殷氏注意到了他,招手叫他过去,问了他一些闲话之后,又打听他母亲和祖母今日来没来,还要留他与寇长卿一起吃斋菜。
日光下的她,瞧上去是那样温和可亲。
关山远远望着,就此停住了脚步。
温如舒压根和寇长卿玩不到一块去,哪里会留下与他一起用午饭。
何况他还带着个不受待见的……咿!人呢?!
“当天晚上,我把白日的事告诉了泰叔。泰叔不得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说,我确实有个双生弟弟,我见到的那妇人也的确是我母亲,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还有一些未能澄清的误会,我暂时无法与他们相认。”
相国寺里,殷氏留给关山的第一印象过于深刻,泰叔又告诉她,殷氏有苦衷才不能与他相认。
关山不愿意给人添麻烦,更不愿意给自己的亲人带去危险,自此便再不多问。
即便那个叫温如舒的一次次来找他,将寇家的消息告知予他,还百般怂恿他回寇府,他也再未离开过那个庄子。
但是他心里跟初来京城时不一样了,不再是空飘无根的状态,那里面装了些沉甸甸的东西,那些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敦促他,一定要更加刻苦才行。
就这样过了几年,他再次见到了殷氏。
殷氏不复印象中的温和慈爱,对着他时的面容甚至有几分狰狞。
指着他,甚至要杀了他。
彼时关山习武多年,已非当初弱小无力的孩童,自不可能坐以待毙。
等将殷氏带来的那些人全部打趴下后,他看向殷氏,在殷氏厌憎的视线中,动了动唇,终究未出一言。
关山未能说出的话,季妧明白。
他不是想找殷氏求证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想质问为何他不能回府弟弟却可以,更不是抱怨殷氏多年来对他的不闻不问。
这些东西从来不是他的野望,他大抵只是想问一问殷氏——为何要杀他?
“那个时候,我依旧倾向于这是场误会。”
“所以泰叔提出让你从军,殷氏要求你用寇长卿的名字,你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