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也不应这话,迈步就进了内室。
老夫人半倚在靠枕上,扶额闭目,唉声连连。
久等不到赔罪声,两道眼皮掀起一条缝,正对上季妧笑眯眯的脸,跟看什么稀奇景似的。
胸口刚压下去的那团火蹭蹭又往上冒,眼看呼吸又急促起来,姚嬷嬷赶紧上前好言安抚。
“老夫人,小姐初来乍到,懂得什么?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千万仔细着身子,往后慢慢教就是。”
老夫人看着季妧那张脸,满腹火气化为一声长叹。
“你说的对,生长于那么个地方,还能希图什么。”
随即看向季妧:“你上前来。”
季妧走到临窗的罗汉榻上坐下,手肘拄着中间的榻几,随意拨弄着美人觚里插着的白兰花。
“就这么说吧,离得近了,过了病气给我。”
姚嬷嬷重重咳了一声:“小姐知道老夫人疼孙女,怕老夫人心里不安……”
老夫人被噎的重喘了好几口,硬忍了下去。
“也罢,你就坐那,听我说。”
季妧挑了挑眉,在姚嬷嬷的灼灼注视下,总算没再语出惊人。
“你是尉家的血脉,只可怜白白被误了这些年,不过不打紧,姚嬷嬷说得对,规矩可以慢慢教,重要是人拎得清。”
老太太的目光在季妧乌压压的头发上转了一圈,略点了点头。
“你之前找的那个男人,姚嬷嬷都跟我说了……跑了就跑了,也省了许多麻烦,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全当没这回事。你头发肯放下来,说明心里是有数的,只要你听话,将来不愁好出路,也不会缺你的好处…………”
这话并不是商量,而是吩咐。
奇怪的是季妧这回并未反驳,嘴角的笑意还有渐趋加深的趋势。
姚嬷嬷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记得头回跟季妧见面,提出和离一事时,她是何等反应——拒绝的干脆利落,毫无商量的余地。
后来那男人离奇不见了,季妧突然将头发散了下来,她就存着疑,勉强告诉自己是季妧被伤了心、想通了的缘故。
但会有那种天真想法,是在了解季妧之前。这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过后,她丝毫也天真不起来了。
如今再见到这个笑模样……直觉告诉她,季妧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
她见季妧不再顶嘴反而满脸带笑,便以为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眼里露出些许满意,暗道:张狂是张狂了些,好在还有点脑子,知道怎样为自己筹谋。
“你既是明白了,就得配合,今天的事就算了,日后……”
“老太太。”
终于,季妧还是出声了。
“家产的事可以先搁搁,你也先别急着说以后,咱们把事情捋清楚了再说不迟。”
老夫人不悦道:“姑娘家,多听多记,哪来那许多问题……说吧,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不清楚的可太多了!”季妧夸张的一摊手。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们的人在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看法。
你们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乡下丫头,能巴上侯府的门槛已经烧了高香,除了感恩戴德外不会有任何看法,更不需要证明给我看?
行,就当是如此吧。
别的都可以不管,但有一桩,我总有知情的权利。
我娘——她是谁?她是什么身份?她为何会怀着我流落关北——这些,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下呢?”